正抽烟的时候,谢云雨的眼睛瞟到了对面车窗内的陈悦。
陈悦的眼神虽然是看向他,不过却有些空洞,应当是在发呆,而且她的脸上还有几分木讷。
她的这种状态是谢云雨从未见到的,至少现存的记忆中没有。
将烟插进垃圾桶上的灭烟盒里,谢云雨走向了车窗,他轻轻的敲了敲陈悦面前的那块玻璃。
陈悦顿时一惊,她微蹙着眉头看向谢云雨。
只见窗外的男人咧着嘴,呲着几颗大白牙,伸着手指在玻璃的霜上画出了一个心,最后又在心的中间画龙点睛,添上了两个简单的小人儿。
陈悦无奈的摇了摇头,她冲着外面的谢云雨招了招手,示意他赶紧上车。
谢云雨点点头,递过去一个飞吻,随即消失在车窗前。
列车刚刚开动,谢云雨坐到陈悦身旁的座位,而后不动声色的揽过了一只冰凉的小手。
陈悦转头叹了口气,随后嘴唇轻颤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不过却没有说出口。
“别担心。”谢云雨揉搓着揽过的那只小手,口中安慰道:“咱爸身体不错的,应该是小问题。”
陈悦点点头,靠着谢云雨的肩膀闭上了眼睛,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避免负面情绪的传播,所以选择了闭口不谈。
因为她还记得上次谢云雨所说的那句话,她怕谢云雨因为这件事情再度加重了原本有所缓解的病情。
谢云雨显然是不知道陈悦的心中所想,他依旧轻声的安抚着。
......
傍晚六点四十三分,两人出了车站,在停车场交过了停车费后直奔医院。
今儿周日,虽然没有早晚高峰,但街道上的车辆一点儿都不见少,估计是哈市的旅游季要开始了。
一辆bYd在车流中简单的穿梭,硬是街道上开出了几分赛车的感觉。
车上的驾驶位上坐着的正是谢云雨,一旁的陈悦拉着扶手说道:“哎!你慢点!我是想快点去医院,但不是救护车拉我们去医院啊!”
“不会的。”谢云雨减缓车速,抬手故作镇定的摸了摸鼻子,只是摸鼻子那只手有些轻微的颤抖。
他很想快些到医院,因为他看不得陈悦满眼的忧虑,所以他选择尽可能的快一些。
而刚才的减速,那并不是因为陈悦的劝说,而是因为刚才车轮好像打滑了一下......
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外,陈母和陈熹坐在外面,陈母还好一些,神情只是有些疲惫,并没有太多其他的。
可陈熹就不同了,他面色难看神情低落,于他而言,这是他为人子的失败,更是对于他人生的否定。
或许其他人知道他的内心之想,会说他想的太多,可他觉得事实...就是如此。
他一直以来对自己的想法就是小病挺,大病死。
之前他从没考虑父母的原因是他的父母身体好,但......现在不同了......
虽说他现在下没小,但上、已经真的老了,一个家庭的压力,终是落到了他的肩头。
现在仅仅是压力初现,却已经让他有些呼吸困难,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钱、男人胆,钱、男人魄,钱、已经与他的尊严画上了等号......
谢云雨带着陈悦匆匆跑来。
陈悦上前焦急的问道:“妈,哥,爸怎么样?”
陈母疲惫的笑着说道:“没事儿,你爹身子骨硬实着呢,就是突然脑出血,做了个小手术,小问题。”
“脑出血还小问题?”陈悦惊呼了一声,又急忙反应过来这是医院,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陈熹低着头,把自己的整张脸埋在阴影中,不好意思、也不敢让陈悦看到自己,羞愧难当。
可他哪怕是这样做了,也总是能感觉陈悦和谢云雨的眼神若有若无的落在他的身上。
一道充满愤怒,一道充满嘲讽。
这两道并不存在的眼神让他的身体有些轻微的颤抖......
谢云雨冲着陈母指了指一旁蹲坐在地上的陈熹,陈母皱眉摇了摇头,并没有说陈熹的打算。
“云雨啊,这笔钱我们会慢慢还给你的。”
“妈,你这说的是哪里的话?这不是骂我么?”谢云雨苦笑着说道:“陈悦是我老婆,领了证的老婆,我出钱是应该的。”
“一码归一码,这事儿听我的。”陈母摆了摆手,将这件事定了下来。
平心而论,她知道这笔钱很难还,毕竟家里的老顶梁柱刚倒下,小顶梁柱还没站起来。
青黄不接之下还钱,不知道要还到猴年马月去。
但无论多难,这笔钱她又不能不还,陈悦和谢云雨新婚头月都没过,她们家张嘴便借了钱。
这钱对她来说就是自己女儿以后的幸福。
可能现在的谢云雨看起来和陈悦十分恩爱,但没人能保证长长久久,娘家现在的理亏和弱势,会成为两人感情不好之后陈悦的短板。
这也是女方选择门当户对的原因,无非就是想让自己的女儿嫁过去不会受欺负。
谢云雨见陈母说的既果断又干脆,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想着以后再说。
医生例行查房,谢云雨凑上去问道:“您好,我爸现在怎么样?”
“病人还在昏迷,暂时没有脱离生命危险。”医生的表情有些严肃,言语也是充满疲累。
陈悦扶着有些晃悠的陈母走了过来,两人站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医生的话。
医生见状叹了口气说道:“你们也不用太过悲观,病人目前的状态还是比较稳定的,只要能醒过来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他言语安慰了四人一句,随即带着两个人走去了其他病房。
医院这地方,生老病死的多了去了,有可能仅仅是几米的距离便是天堂与地狱的差别。
有新生的家庭欢声笑语,有逝去的家庭悲悲切切。
他见的太多了,心中那份理解和同情虽然还在,但也比最初弱了几分,毕竟这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他现在能说上一句宽慰的话,已经算的上是不忘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