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堇哈哈笑了两声,“我就不了吧,医生,我进去干嘛……也帮不上什么忙。”
医生也同样笑眯眯的,但不容拒绝,“家属请进。”
苏堇眼见躲不掉,硬着头皮踏进去。
医生对顾行泽说道,“请先回避一下,我有问题想问您的妻子。”
顾行泽对着苏堇眨了眨眼,“我老婆怎么了吗?”
虽然不懂还是离开座位,带上大门。
密闭空间里,只剩苏堇和这位心理医生。
苏堇率先开口,“医生,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医生安置好她,也坐在自己位置上,“我在和顾先生的交谈中发现,你好像病得更严重。”
医生在说这话时神色平常。
苏堇就不同了,她皱眉质问她,“你什么意思?”
苏堇此时就像一个活着的人突然被人宣告自己其实早就死了一样的感受。
医生似乎早就料到,“这其实很普遍,一般来看病的那个人都是家里面病的最轻的。”
苏堇则是起身准备要走,“医生,我想您的诊断可能出错了,我认为我没什么事,而且您从他口中听到的我根本不是真正的我,请不要把这个作为诊断的标准。”
医生的声调还是一如既往的平缓,“苏小姐,什么是真正的你?”
苏堇表情空白,不到三秒恢复正常。
她指着自己,“现在站在这里的,就是真正的我,医生,我想您不要从任何人口中去了解一个陌生人,那都是由话语构造的虚幻的东西。”
医生仰起笑容,“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叫您的名字吗?”
“请随意。”
医生推推眼镜,温和地说道,“苏堇,可以让我了解真正的你吗?不从别人口中,就从你口中。”
苏堇这次只犹豫了两秒,“不可以,我不想这么做。”
她又不是十七八岁的时候,二十四岁的苏堇不想再去信任任何人。
这么一个医生出现在她十几岁时,她可能真的会哭着抱住她,诉说自己的痛苦,自己的不甘。
医生点点头,转移话题,“那我们聊聊你丈夫吧,他刚刚一直在说关于你的话。”
苏堇重新坐下,“所以他是什么病?真的得病了吗?”
“嗯……他表现出来的很像儿童时期才会出现的分离焦虑症。”
医生笑笑,“不过刚才他一直在说你的事情,我让他说说自己的,他总是会说着说着就说到你身上。”
苏堇双手叠放在双腿上,两个大拇指重复交叠。
“所以……他出了什么问题?”
医生身体前倾,“他跟我说,他在你身上找不到爱他的感觉,我想这跟你的童年经历、家庭有关。”
医生又将话题引到苏堇身上,她皱眉看向她,“你想说什么?”
医生不想刺激到她,尽量斟酌词句。
“我想说,苏堇,你是不是很久没感受到爱了?不是从别人身上,而是自己。”
苏堇闭眼深吸口气,问出个她至今疑惑的问题。
“爱有什么用?”
“我为什么非要感受到爱不可?”
医生摇摇头,“并不只是爱,你不想感受到任何情绪,这是不对的,人本身就有感情……”
苏堇愤然起身,椅子发出刺耳的嗞嘎声,“你懂什么?只有摒弃一切感觉,才不会有人能伤害到我!”
空气因为她的愤怒沉寂。
“你终于说出心里话了。”医生毫不意外。
苏堇笑了出来,“为什么你们这种人总是这样?自以为是,让我去感受爱,分享爱。哪里来的爱?”
她现在真的能感同身受反派的感觉,正派说:这世界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等着你,你感受不到爱吗?你想想你的父母,朋友,爱人。
反派:?
苏堇就是这种感觉,气到发笑。
“我要是真的能感受到一切情绪,我早就死了,还能在这儿还跟你畅谈爱?”
苏堇直视她的眼睛,“你看起来比我年纪大,但是怎么能那么天真?”
“苏堇,你总要正常生活……”
她不想在这儿浪费时间,跟眼前的医生道别,“再见了,至于我丈夫的病情不必再告知我,跟他自己聊。”
她想通了,他病了就找医生,自己又不是医生。
她打开门,跟一直在门外徘徊的顾行泽撞个满怀。
顾行泽还以为她难受呢,拍着她的背连连哄道,“没事没事,老婆别怕,我没事的,医生说我就是有点神经衰弱,别担心。”
他虽然很想苏堇多爱自己一点,但是这种让她难过的方式可不是他想要的。
“老婆不怕啊,咱们回家吧,好吗?”
苏堇被他紧紧拥着,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她感觉好累。
不解释了,这种善意的误会也挺好的。
“小堇?医生说什么了?”
她从顾行泽怀里挣脱。
“哥,你还没走啊?”
谢云淮看起来脸色很不好,“嗯,担心你。”
电话铃响起,几人不约而同看向自己手机。
是谢云淮的,在他接听的前一秒,苏堇看到上面的联系人“母亲”二字。
谢岚冷淡地声音传进来,“他们说你突然下了会议?去干嘛了?”
谢云淮觉得她只是在试探自己有没有说实话,毕竟想知道什么直接问他助理不就好了?
“来医院。”
谢岚那边寂静了须臾。
“是跟苏堇在一起吧?”
这次没等谢云淮回话,她继续道,“我要见她一面,你转告她一声。”
谢云淮死人一样的脸上终于有一丝慌张,他匆匆看了一眼苏堇,随后低声下气地求那边的人,“妈,不要伤害她。”
谢岚揶揄道,“我的好儿子,我可不会那么对她。”
挂了电话。
顾行泽正在揉着苏堇的手,边揉边嘟囔,“现在还是夏天啊,手怎么凉?”
苏堇一直盯着谢云淮的方向。
见他一步步向自己走来,苏堇低声询问,“哥,她不会对你怎么样吧?”
如果因为他来看自己而遭受无妄之灾,苏堇良心真过不去……
谁能告诉她,从哪儿摘除良心这个东西?
谢云淮摇头,对她挤出个笑,“她说想见见你,明天。”
其实在他成年后就很没有遭受过家法,只是那次谢岚气他的愚蠢才又一次动用家法。
苏堇答应下来,“正好我也很久没见伯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