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孙玉龙的书房里，两人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周成是从底层混出来的，所以并不是很在意这件事，他之前从未想要依靠过谁。所以什么蓝星高层成为仙界底层，什么仙界生存困难，这些一点都撼动不了他的道心。

    什么底层、高层，他一直不在乎这些东西，他要做的一直没有变，那就是勇往直前，前方有障碍那就绕过它，绕不过那就劈开它，劈不开，那结果无非就是身死道消而已，没有什么可怕的。

    他早已做好了准备，为了死得没有一丝遗憾，他每次都是全力以赴地挥剑，就是为了那一天。当那一天来了，他要跨过去，他要劈开前路，他要争取那个本不属于自己的未来。他想要那个灿烂辉煌的未来，无论如何都要，为此，他都已经决定放弃一切外物了。

    孙玉龙虽然住了口，但他一直在默默观察周成，他发现面对如此惨淡的现实，周成的表情由始至终都没有一丝变化，心中更是满意，但随后内心叹息道：‘可惜了，若是他没有碰太上道经，完全可以继承我的衣钵，到时他留守药王谷，我去探索虚空星海，本来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孙玉龙很快收敛心神，继续说道：“就是这么回事，仙界并非什么乐园！对很多人来说，那里甚至比地狱还要可怕，因为在那里，他们毫无尊严可言。在那里，他们会失去力量，失去权势，最重要的是，他们会失去在蓝星习以为常的尊荣。可他们大多都对自己很了解，他们知道自己缺乏自我了断的勇气，因此很多人放弃了飞升，选择在蓝星慢慢等死。”

    周成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说话对象，他自己也很清楚，他不是一个合格的捧哏，哪怕他知道有些时候应该说话，比如此刻，他清楚他应该插话，但他没有这个欲望，因为他对那些所谓的真人老祖不感兴趣，一丝一毫的兴趣都没有。

    周成想了想，选择问道：“那我想要去虚空星海，需要做些什么？”

    他本来想说需要自己付出什么，但想到孙玉龙的性格，自己若是用付出这两个字恐怕会惹得孙玉龙不高兴，于是换成了需要做些什么。

    孙玉龙颇感无趣地看了周成一眼，呼了一口气才说道：“成为真人就行了，不急，这个我等下会跟你说。先说蓝星修士飞升梦碎后发生的事，首先是桂戢所在的天龙宗，这个拥有数万年历史的宗门很快分崩离析，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之中，还有数个古老宗门也是如此。”

    “一时间，整个修真界都愁云惨淡，不过我们修士终究是与天争命的存在，所以剩下的宗门很快稳住阵脚，稳定下来。但是，知道真相后，人们留意到很多之前没有留意的小事，很多事情都被翻了出来，比如很少蓝星修士选择回到蓝星，之前人们认为是仙界太美好了，所以没人选择回来。但知道事实后，人们明白，不是他们不想回来，而是没有能力回来，因为传送回来的代价极为高昂，连部分真君都承受不起。”

    “总之，几乎整个修真界都知道了这个真相，也几乎所有的真人都不想再选择飞升。可乔山那边有飞升指标，所以很多真人还是被迫飞升了。虽然被迫飞升的真人不少，但留下来的真人更多，时间一长，蓝星的资源不够分了。于是整个蓝星进入了动乱期，除了我们这些个大宗门，很多宗门都在互相攻伐中消耗了大量的底蕴，从而被更小的宗门取而代之。”

    “这段时间不算很长，但也不算短，动乱期大概持续了两万年。因为战乱，很多功法和历史文献也跟着消失了，后来修真界的人们意识到不能这样继续下去。

    继续内斗下去，消耗的是整个蓝星的底蕴。但是当时蓝星并没有能力压整个蓝星的人物或势力，乔山的那些天兵天将不算，他们基本不会离开乔山，据说他们离开乔山也有时间限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于是我们十几个比较古老的宗门选择了联合，当然，这个联合是偷偷进行的，因为乔山那边不容许我们这些实力强大的宗门结盟，他们管控着整个蓝星的势力，保持各方势均力敌的局面，不让某一方独大，从而确保他们领袖的地位。”

    “联合之后，我们这些宗门达成了某些共识，我们开始淡化仙界的真实情况，并且重提真人能享寿三千载的事，指出只要能带回虚空星海的天地灵物，炼制出寿元丹，我们这些真人就真的能拥有三千年的寿命。”

    “其实当初提出这个建议的家伙，他也不知道用虚空星海的天地灵物炼制而成寿元丹，到底能不能帮我们这些真人延寿，他当初的用意是把蓝星修士的目光，重新移回到虚空星海，重新移回到仙界。不过，最后的结果是用虚空星海的天地灵物炼制寿元丹，真的能够帮我们这些真人延寿。”

    “这一发现，让整个蓝星的真人境修士都为之发狂，毕竟这意味着他们还能继续活下去，再活个一千多年，整个蓝星重新提起了兴趣，对虚空星海的兴趣。可是那个时候，还是有很多人知道真实仙界的情况，低修为无法战胜高修为的常识更是深入人心，所以虽然很多人眼馋这个一千多年的寿命，但并没有多少人真的动身前往虚空星海。”

    孙玉龙看了周成一眼，继续说道：“但是他们又不想放弃这个额外的寿命，所以他们想了一个办法。”

    “培养弟子，让弟子去？”周成终于在适当的时候插话了。

    “没错！”

    “应该不行吧？”周成质疑道，只要稍微想想，就知道这个方法的可行性有多低。

    “没错，数万年的时间下来，几乎大多数这方面的计划都失败了，唯独我们这十几个联合起来的宗门成功了。其实不能算成功，但也没有完全失败，我们确实培养了不少弟子，而且让他们传回来了不少虚空星海的天地灵物。”

    “那些弟子那么听话？”周成问道，他没有那么天真，他深知人心叵测，孙玉龙刚才都说了虚空星海很难混，很多真人连温饱都混不上。条件这么艰苦，他不相信有人真的甘心将自己千辛万苦得来的财富寄回到蓝星，尤其这个财富涉及寿命。就算有，周成认为心甘情愿的也不多。

    “当然不是靠他们的忠诚，而是靠他们的道心誓言，经过数万年的实验，这种方法最可靠。其他诸如用毒、用蛊等强制办法，还有用亲情、美色的软性办法，都被证明失败了。”

    “唯独道心誓言，这个方法成功了。我们让那些弟子用道心发誓，势必要用天地灵物回报师恩。若是那些弟子还想要继续前进，继续突破，那就必须完成誓言。利用人们想要前进的道心立下道心誓言，这个方法最为可靠，成功率也最高。”

    孙玉龙的话让周成瞠目结舌，这么无耻的方法竟然是最可靠的，还是成功率最高的，就算成功对方也应该跟宗门断情了吧？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这个方法又不是我提出来的，”孙玉龙无奈道：“所以我刚才才说，这个计划不算成功，因为我们的计划是互相帮助，相互扶持，一起在仙界立足，为后来者开拓出一条平稳的路。”

    “当然，这个计划也不算失败，因为除了寄回天地灵物，我们这十几个宗门的弟子还在仙界成功设立了办事处，专门负责接待引导我们这些宗门刚飞升上去的弟子。”

    周成有些惊奇，那些人竟然还愿意为蓝星宗门继续做事，但他很快想明白了，对那些从小就在宗门长大的人来说，宗门就跟他们的家一样。有些人就是这样，无论家人怎么盘剥他们，他们都心甘情愿地接受。

    “虽然是这样，但我们这些蓝星修士在虚空星海处境艰难的局面并没有得到根本性的改善，只能说现在有人引导，我们蓝星的这些人能避免走一些弯路。”

    “选择飞升的那些人需要多少天地灵物才能换回道心自由？”周成这是为自己发问。

    “三份，三份长在虚空星海的天地灵物。”孙玉龙伸出三根手指，解释道：“要是太多了的话会给那些飞升的弟子造成沉重的压力，不利于他们的修行，也不利于我们宗门在虚空星海的发展，太少了我们这些还在蓝星的真人老祖又有点不甘心，经过时间验证，三份天地灵物是最好的答案。”

    “我的也是三份吗？”周成只关心自己的事。

    “差不多，具体看你的师傅有多少？”

    “师傅？”周成疑惑地看向孙玉龙，自己的师傅不就是他吗？难道还有别的变数？

    “你的师傅自然是我，我当然会教你，但是药王谷的剑道修士太少了，不利于你的修行，我打算让你以交换生的方式进入华清宗，只有在那里，你的才能才有可能得到完全的开发。”

    “每个师傅都需要三份？”周成追问道。

    “差不多，一般情况下都是这样，因为他们都是真人境修士，要想让他们真心教你，这个是最起码的代价。”

    周成有些惊讶，自己竟然还能拜华清宗的真人为师，看来他们这些大宗门真的联合起来了。

    孙玉龙停顿了一下，待周成完全消化了这个信息，这才接着说下去：“虽然需要付出更多的代价，但我认为都是值得的，毕竟你的情况特殊，你现在若不拼命，将来恐怕没有一点幸存的机会。”

    “我知道的，师傅，若非有你，我就是想求他们教我，也是哭天无路，求地无门，这点代价，弟子愿意付出，而且是心甘情愿。”周成郑重行礼道。

    “你知道就好，不是师傅不愿意教导你，而是时间有点紧，去华清宗进修才是最好的选择。华清宗你师傅我也去过，知道那里的环境对剑修而言有多好，所以才会放心推荐你去的。”孙玉龙解释道。

    周成安静听着，没有插嘴。因为孙玉龙给出的这条路，对他而言，已经是通天路了。在此之前，他还在费劲心思想着怎么混到宗门高层，然后再想办法得到宗门真传。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真人老祖收他为徒，并且未来还有更多真人境剑修教他。

    孙玉龙给出的这条路对他而言就是通天路。虽然孙玉龙说前路坎坷，要做足思想准备。可他之前在泥泞里，一脚深一脚浅，就这么赤着脚都走过来了，现在有了更好的鞋子，更舒服的衣服，难道他就怕了？哪怕前方再泥泞，他也无所畏惧，他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乘风而起。

    虽然孙玉龙所说的东西跟周成从罗云峰那里听来的并不完全一样，但这才是正常的。孙玉龙和罗云峰两人的身份地位完全不一样，若是两人说的内容完全一样，那才是怪事。

    至于说周成应该相信谁？这不是很明显吗，一个对他心怀鬼胎，一个对他掏心掏肺，傻子都知道选择。

    周成并不担心孙玉龙对自己撒谎，因为没必要，孙玉龙如果真要他做些什么事，根本没有必要这么掏心掏肺说这么多，直接下命令就行了，毕竟两人的实力天差地别，周成除了照做，没有别的选择。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周成能感应到孙玉龙的剑心，或者说，孙玉龙放开限制，让周成能感应他的剑心，这才是周成信任孙玉龙的主要原因。

    周成也有剑心，他很清楚，剑心就是真心，就是本性。真心、本性是做不了假的，若对方真的有什么厉害手段能够做假，那周成也认了。但周成相信不会，因为他相信自己的感觉。

    周成没有问蓝星仙王朝的事，对他而言，这个不重要。他要去的是虚空星海的那个仙王朝，至于蓝星仙王朝的事，他并不想知道，也不想理会。

    周成有种莫名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现在之所以转运，跟他之前在夏江边挥出的那最后半剑有很大关系，他好像劈开了什么，或者说是突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