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白玄,徐三春回到了屋内。
张嬷嬷此时也去了厨房,帮公主安排些容易进食的清粥。
偌大的房间,只剩下徐三春与躺在榻上的聘婷。
气氛有些沉闷压抑。
徐三春扫视了一圈屋子,多少古玩字画全都报废。
满地的碎瓷器,根本没处下脚。
徐三春摇摇头,拿起角落的扫帚干起活来。
聘婷躺在榻上,一动不动,只一双眼睁着。
虽说被救回一命,但她眼神却还是死的,没有一丝波澜。
她颓丧的看着床顶,微微叹了口气。
哑着嗓子无力的道,
“我聘婷长公主,从小万千宠爱于一身。父皇母后待我如珠如宝,就连我那皇储弟弟都没有这般待遇。金枝玉叶,万事顺遂,所有人都说我命好。所有人都说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一声苦笑,继续道,
“可我偏偏遇见了林万城。当初父皇母后那般阻挠,轩修齐也插手拆散我们,我只觉得他们都是愚蠢的,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呵呵,我坚信自己遇见了此生最大的幸福,我以为我遇见了爱情,我把心都掏给他。之后十五年的分离,我也坚信我们的爱。我等着他,小心翼翼的守护着这份属于我们的感情。但...”
一滴清泪划过眼角,流进鬓发,
“但为何会是这样!我爱了十五年的男人,竟然是个骗子。骗我的钱,骗我的人,骗我的心。还要把我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我真的接受不了,这太痛苦了。三春,我真的太痛苦了。我每一天心都痛的要死,我不想死,但是太痛了,真的好痛。好像只有死能让我解脱...”
徐三春怎会不理解聘婷的心情。
她也曾受过伤的。
关迎风也被萧言那渣男伤得体无完肤。
原以为这个男人是来拯救她破碎人生的天神。
实际上,这男人却是将她推入深渊的人。
千万身家被这深爱的男人偷走,他还和自己最好的闺蜜勾搭在一起。
两人一唱一和,哄得关迎风为他们卖命赚钱。
若不是那日提前杀青,想要回去给萧言一个惊喜。
许是关迎风至今还被蒙在鼓里!
徐三春摇摇头,将这些往事又压回到心底。
她边清扫着满地的碎片,边淡淡说道,
“死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你一死了之,那渣男却依旧活得逍遥快活,没多久你就会被人遗忘,众人的日子也会继续过。”
徐三春将满地的碎瓷片扫到盆里,将扫帚放在一旁。
从怀里掏出了一张供词,递给了聘婷,
“瞧瞧,这渣男日子过得多么风流快活,这十五年里你在苦心等他。他却娶了六房太太,安排在不同的地区,姬妾更是无数,孩子都生了十二个。”
伸手指了指某处的供词,徐三春道,
“看这,第一个孩子是在十五年前,是你遇见林万城之前就有了。他在宜春院包了名叫春娇的妓女,一包就是半年,后来这妓子怀孕,林万城却不肯负责,拿钱打发了她。在三个月之后,林万城才遇见了你。”
聘婷眉紧紧搅在一起,凑近了仔细的瞧那供词,脸色神色复杂。
徐三春继续道,
“刑部彻查了他,把他挖得底朝天,原来这林万城吃喝嫖赌,一样不落。他也确实聪明狡猾,如今那千万债务全在你背上,刑部根本找不到半点证据,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被释放。你猜他若是知道你悬梁自尽,会掉几滴眼泪?”
聘婷撑起身子,侧身看着那张薄薄的供词,气得嘴唇都在发抖。
徐三春捶了捶腰,坐在桌前,给自己沏了杯茶。
徐三春继续道,
“当日破庙,你也在场。林万城说的那些话你也听的一清二楚。你在他眼里是个蠢女人,为他掏心掏肺的蠢女人。你若真死了,倒也是坐实了蠢女人的称号。身为越国最最尊贵的长公主,这就是你想要让越国子民看到的你嘛?”
话到此处,徐三春也有些哽咽,不由得苦笑。
聘婷是个蠢女人,当年的关迎风也是个蠢女人。
是否天下所有女人都蠢过一回,才知道清醒呢。
聘婷一潭死水的眼睛终于恢复了生机。
她哑着嗓子竭尽全力嚷道,
“不!不能这样!!!我绝不是任由人欺负的蠢女人!
“林万城凭什么!他林万城凭什么活得逍遥自在!这种坏男人就该下地狱被油烹!被火烧!我一定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徐三春转头对上聘婷的眼睛,露出一抹笑,
“对!这才是聘婷长公主该说出的话!敢欺负当朝最尊贵的长公主,他就该下地狱!”
聘婷眼里有火苗窜出,一瞬间又弱了下去,
刚支起的身子又塌了下去,
聘婷揪着头发,瘪嘴嘟囔道,
“可那借据可如何是好啊,那么多钱,那么大的窟窿我根本填不上!父皇母后若是知道,我不死也得脱层皮。”
徐三春走至床边,将怀里的一叠借据全部掏出来,洒在聘婷的雕花大床上。
她挑眉得意的道,
“如今这些借据,只是一堆废纸。”
聘婷随手抓起一张来看,惊得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她抬起头看向徐三春,犹如在看一尊活佛,说话声都带着几分惊颤,
“三春,你怎么做到的?你是怎么做到的!?”
徐三春笑而不语。
聘婷喜得从床上蹦了起来,将那纷纷的借据单往空中狠狠抛去。
落下的借据纷纷洋洋好似雪花一般。
聘婷神色兴奋,抓住空中飘荡的一张借据,瞬间撕成两半。
透过那稀碎的借据,聘婷的眼神终于活了过来。
她激动的在床上蹦蹦跳跳,不停的撕着散落下来的借据。
嘴里发出了久违的爽朗的笑声。
徐三春也在一旁笑得开怀。
张嬷嬷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
看见眼前这一幕,吓得立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她看向徐三春,惊恐的问道,
“三春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她去厨房前,公主还半死不活的躺在榻上一脸生无可恋,怎么煮了碗粥的时间,公主就生龙活虎的在床上又蹦又跳起来。
徐三春摆摆手笑道,
“之前宕机,现在重新开机了。”
张嬷嬷听不懂,见着满床的碎纸屑,只觉头痛,
“公主快别撕了,待会老奴有得收拾呢。”
徐三春冲张嬷嬷调皮的眨眨眼,转头鼓励聘婷道,
“撕得再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