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的凌萱虽然没有在宫中长大,没经历过那些波诡云谲的争斗,但凌谦还是发现这个孩子比起其他孩子来说有着与同龄人不一样的沉稳和懂事,性格方面与前世也是大差不差的。
尤其是她脑子里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更是同前世别无二致,有时候他甚至怀疑女儿是不是也和他一样来自别的世界。
“罢了,管她是不是呢,过好现在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苦思许久以后凌谦释然一笑,好好过好现在的生活就行了,何必去计较这么多。
这几年一家三口每日过得充实又幸福,夫妇俩忙完公务后便会抽出时间带着女儿在家乡和中原到处玩耍。
这日他设宴庆祝今年丰收,席间有族中兄弟多喝了几杯染上醉意,他举起酒盏眼神迷离。
“阿兄,你同阿嫂成婚这么多年只有萱儿这么一个孩子,就没有想过再生一个?”
席上的人许多都是孩子至少有两三个的,像凌谦这样只有一个女儿的实在少见。
凌谦只是笑笑,“这种事也强求不来,也没有哪条规矩强制要求人一定得生多少孩子吧,顺其自然就好。”
众人听闻他这样说后都笑了笑。
凌谦身为朝廷官员,这么多年膝下却只有一女,若是放在中原恐怕是早就会为了有子嗣传宗接代而纳妾了。
不过他们璙族却没有这样的观念,如此情况也不会被认为后继无人。
尽管民风开放,但通常即使是未婚状态,一段时间内的伴侣都是固定的,等他们真的成婚之后,也是下到百姓,上到贵族,都极少会出现纳妾的现象。
而像凌谦这种被朝廷承认的官员其实理论上能享受到的许多待遇同其它朝廷官员享受的是一样的,也就是说若他想纳妾也不是完全不可以的。
然而他所在的地方是集州,中原文化传入以前璙族人本无纳妾之习,即使自本朝起两地人的文化交流逐渐多了起来,但纳妾这种事还并未被本族人广泛接纳,同时也与本土的神灵信仰是相冲突的。
因此为了使自己治下的百姓信服,包括凌家在内的许多土司制定地方性的法规中甚至会把纳妾作为明令禁止的事。
除非他丝毫不在乎族人的指点非议,舍得将家族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否则他根本不可能纳妾,加之所有人都知道他对自己的妻子是有多么情有独钟,心里根本装不进任何别的女子。
按照璙族人的观念,任何与现有伴侣之外发生不正当的男女关系的人都会触犯神明导致给家族或村寨带来灾难,尤其是他们见识过一些惨案之后也更加相信了这一点。
有的璙族地区若当真出现纳妾或重婚的情况,待遇等同偷情,会被认为触犯神明,要挑着带刺的扁担游遍附近的各个村寨,从此声名狼藉,而后会被以冲撞寨神为名,将其赶出寨子,以免为大家带来厄运。
这在需要抱团才能生存的世道已经是很重的惩罚了。
因着璙族社会颇有原始时期的部落民主制的遗风,就连村寨头人也不例外,若是他们触犯了寨规,村寨里的人便会重新推选头人。
虽说凡事都有例外,尤其是对于掌握钱权的人来说,规矩对他们往往约束力度有限,也有部分璙族地区就没有这样的规定,即使不会放在明面上,暗着来的也不少。
所以就算这些人在酒宴上可惜凌谦只有一个孩子时,也不会有人建议他纳妾,加之凌谦也素来是个专一之人。
凌谦放下手中的杯盏,其实他也不是不想要孩子,可想到两世妻子生产时的模样他就止不住地担心,更不希望她频繁生育,对他们来说只要能好好养大,只有一个女儿也够了。
妇人生产如同半只脚踏进鬼门关,并且他前世时也曾听苏卓说过,再好的避子药对女子身体也有危害,都不能长久服用。
除此之外,若他们只是寻常有些产业的人家,倒是基本能做到让留守家中的儿女均分家产,最多有的人能额外得些继承家屋做家长或是家业的经营权,或是因为赡养父母能多分一些养老田,总体上差别不会很大,不会容易引起谁内心的不平。
但那些家大业大的甚至掌握权力的人家可就不一样了,凌谦也是有些担心如果孩子多了,日后会不会引发什么争端。
所以每每到情难自禁的时候,夫妇二人都会尽量注意些,生怕因为一时的放纵让凌音怀上身孕,尽管现在凌音身体被养得很好。
今日喝的酒多了些,晚上回去时他脸上已有薄薄一层红晕,看见等在院子的妻子他几步上前走到她身边。
“喝了这么多酒?”说着她转身准备去给他端醒酒汤,不料却被凌谦揽入怀中。
“萱儿睡了吗?”
“早就睡下了。”
清冷的月色洒下,在凌音身上度了层朦胧的光晕,凌谦不由自主地看呆了。
“阿音,你今晚真美。”
凌音面上一红,娇嗔道,“都是孩子的娘了。”
“可是,在我心中无人可同你相比。”
凌萱六岁那年,母亲又怀孕了,她看到父亲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站在一旁。
几个月后,凌音再度生下一个女儿,有了妹妹的凌萱得了闲便待在妹妹身边,指导着那些嬷嬷该怎么喂养。
待凌依大些,凌萱身后便跟了个小尾巴,不管她去哪妹妹都跟着她。
“长姐,这个蛋糕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好吃吗。”凌依边搅动着碗中的蛋清边问正准备将蛋糕胚放进自制烤炉中的姐姐。
“应该是没问题的。”凌萱说着将凌依脸上不小心沾到的面粉抹掉。
想到以前长姐给她做的那些什么奶糖、竹蜻蜓、果汁之类的,她知道就没有长姐办不好的事。
“那我们加油做吧,今日阿娘生辰给她个惊喜。”
“好。”凌萱笑着回答,随着越来越大,她开始跟在父母身边帮忙处理事务,在家中的时间算不上太多。
对于从小就黏着自己的妹妹她自然也喜欢得紧,恰好今日母亲生日姐妹俩便一拍即合。
看着面前叫做蛋糕的新鲜玩意儿,凌音内心幸福无比,用勺子舀了一口,那甜甜的味道更是让她记忆深刻。
“果然还是女儿好。”她擦去眼角的泪水。
回想过去的那些年,她一路畅通无比,这样的生活也使得她外表看上去始终如同双十年华的少女般。
凌萱十五岁那年,已经能单独处理集州政务,父母将她叫到书房。
“萱儿,我同你母亲已经决定日后把所有事务都交给你,希望你好好带领百姓。”
凌萱本就是他们按照继承人培养的,这位置早晚要交给她,只是谁也没想到会这么快,才刚满允许承袭的年龄。
对此凌萱倒是早就已经看破了,“想偷懒就明说,把所有事情都扔我这里,你们以后便好出去游山玩水了是不是。”
夫妻俩面面相觑,心想这孩子是怎么知道他们内心想法的。
最终凌萱还是接过他们传给自己的大任,成为集州宣慰府第十四任宣慰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