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煤矿出来的时候，这支逃难的队伍有二百零九个人，现在还剩七十多个，就连伤亡最少的李雪萍那支妇女小队，都有四个人死在这里。

    已经把所有情绪都发泄出来的幸存者们开始沉默地打扫战场，受伤的人只要还能自己站起来，就不用别人帮忙搀扶，夏至带着少年们把路上的尸体简单清理了一下，伙伴们的尸体被整理出来摆放在路边。

    陈芝国在附近找到一处凹地，幸存者们把伙伴的尸体用板车拉到这里掩埋，光是填土就耗费了两个多小时。

    站在那一大片鼓起的坟包前，陈芝国带着众人鞠了个躬。

    “行了，伙计们，你们到站了，就在这儿歇着吧，这儿风景不错，现在外面那么乱，你们在这儿还能躲个清净。”

    陈芝国回想着这些伙伴们的面容，眼睛有些发涩。

    “我们回家了，保佑我们。”

    埋在这里的人很多都是一心求死的，就像被砸碎脑袋的老宋，他不是躲不开那柄榔头，只是不想再躲了，他要去见已经在另一个世界等着他的妻子和女儿，仇人的头已经被他亲手砍下来，他终于能亲口告诉女儿，爸爸替她报仇了。

    还有一些人是耗干了心血死去的，那些自从被抓走之后就关在办公楼里折磨凌辱的女人，她们有的丈夫和孩子都已经死了，她们的灵魂也早已死去，还活着的不过是一具躯壳。

    就在刚才，当所有人都冲上去拼命的时候，这些只剩下躯壳的女人忽然爆发了，她们把自己剩余的所有生命力都在那一刻释放出来，她们无所顾忌地冲锋，歇斯底里地发泄，再完成对自己的救赎之后，躺在地上，眼望蓝天，就那样安静地逝去了。

    所有人都已经精疲力尽了，他们强撑着身体离开了那片战场，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安顿下来。

    就在把伤员们往板车上抬的时候，又有一些重伤的人没撑住，不过他们走的时候却是满脸的轻松，仿佛面对的不是死亡，更像是一种解脱。

    处理完后事，夏至让少年们去砍回一些柴禾，点起几堆篝火，又指导几个少年给大家做点吃的，负责做饭的老杨大哥死了，那些妇女们也已经累倒了，夏至的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现在还有力气的就只剩下这些少年了。

    简单煮了一些米粥，保证每个人都能热热乎乎地喝上一大碗，在天色彻底暗下来之前，他又让少年们去多准备了一些柴禾，今晚的这几堆篝火不能熄灭。

    夏至让大家都安心的睡一觉，自己和少年们轮班值夜，他已经两天没休息了，安排好值夜的人，他几乎是瞬间就裹着一条棉被昏睡过去。

    午夜时分，夏至被一个少年叫醒，他坐起身，头疼的像是要炸开一样，缓了半天才感觉好点。

    前半夜值班的少年去睡觉以后，他和另外两个少年坐在一堆篝火前。

    “夏哥，你的弓箭练了多久了？”

    和夏至一起值夜的是陈芝国的儿子陈星，他对这小子的印象挺好，白天的战斗中，陈星还救了自己一命，听到他问自己，夏至笑呵呵地看着他。

    “想学啊？我教你啊。”

    陈星很崇拜夏至，自从他趴在窗户上看到夏至气定神闲地连续射杀了四名看守之后，他就把夏至当成了偶像。

    今天打完了仗，这小子特意跑去帮夏至把射出去的箭都收回来，屁颠屁颠地交给夏至，他的确很想跟夏至学射箭，听到夏至的这么说，立刻惊喜地答应下来。

    旁边的少年叫李畅，他开始是有点害怕夏至的，但是慢慢接触下来，他发现夏至不是他想象中那种滥杀的人，听到夏至答应可以教陈星学射箭，他鼓起勇气小声说道：“夏哥，我也想跟你学。”

    “没问题。”

    夏至答应的很痛快，今天战斗的时候他曾注意到这个少年，战斗一开始，这小子就没和其他少年一起躲在后面，而是拎着一把短斧冲在第一线，打起来的时候像一头狼崽子一样凶狠，夏至还帮他射死了两个想要攻击他的敌人。

    “你叫什么名字？”夏至问道。

    “我叫李畅，今年十六。”

    “你爸妈呢？”

    李畅一下就安静下来，陈星小声解释道：“夏哥，小畅他爸妈都没了，前些日子小畅他爸带着我们暴动，被打死了，他妈……”

    陈星没再说下去，反倒是李畅开口说道：“没事，都过去了，我今天砍死了两个山阳镇的人，给我爸妈报仇了。”

    夏至不想让少年沉浸在失去亲人的痛苦中，他从兜里掏出两条真空包装的牛肉干扔过去：“想学弓箭就得有力气，以后多吃点肉，你看你俩瘦的。”

    此举果然分散了少年的注意力，两个人撕开包装就吃了起来，他们已经很久没吃过肉了。

    “星星，我看你短刀用的挺好啊，以前练过啊？”夏至问正在撕扯牛肉干的陈星。

    “我爸教我的。”

    陈星含糊不清地回答道：“我爸以前是当兵的，会用匕首，教过我几招。”

    夏至恍然大悟，怪不得那老小子短刀使的那么溜，原来是在部队学的，他继续问道：“那他现在是干什么的？”

    “纪委的。”

    夏至不再问了，两个少年几口把牛肉干吞进肚子里，又眼巴巴地看着他。

    “别看我，没有了。”

    嘴上这么说，却还是又掏出两条扔给他俩，不过这次两人并没有当场吃掉，而是小心翼翼地装进口袋里。

    “夏哥，我们得多久能练成你这样？”李畅先开口问道。

    “要是能天天都坚持练习，有个一年半载的就差不多够用了，剩下的就是靠时间去积累，练的多了，手感自然就有了。”

    “那练弓什么最重要？”

    “力量、视力、反应、装备，都挺重要的，最玄的就是感觉。”

    夏至摘下自己的弓递给李畅：“你们先试着拉开感受一下力度，我这个稍微有点重，你们一开始训练的话找个轻点的就行。”

    两人接过弓爱不释手的摆弄起来，夏至又交待给他俩一些练习弓箭需要注意的事情。

    三个人闲聊到差不多两三点钟，夏至让两个少年再去补个觉，自己抱着弓静静地坐在篝火前。

    “今天就要过山阳镇了，山阳镇啊，我该怎么整死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