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他环视四周，那些曾经跟随他南征北战的脸庞，如今是否还愿意再次响应他的召唤？

    他的目光如炬，仿佛要穿透每一个人的心扉。

    “回忆往昔，两年前的三月，武威侯坐拥二十万雄师，却在女真族区区一万兵马面前丢盔弃甲；

    去年六月，女真族卷土重来，武威侯几近弃城而逃，如果不是朝廷及时派遣吴敏博太守力挽狂澜，宁锦城早已沦陷。

    而今，女真族已突破玉门关，北疆烽烟四起，我们的家园危在旦夕。

    那位武威侯，却选择了弃城逃跑，置万千黎民于不顾，试问诸位，你们的心中，难道没有一丝不甘？

    云州城，这片养育了我们的土地，难道就该成为他人践踏的战场？我们身为男儿，岂能容忍此等耻辱？难道你们就没想过打一场胜仗！为自己为家族争一份荣耀？”

    整个云州城头，一片死寂，只有风声呼啸，似乎也在等待一个答案。

    文喜公公在一旁，嘴角勾勒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少年英雄，当世无双。”

    他低声赞道。

    五万方家军，面面相觑，彼此的眼神中流露出难以言喻的愧疚与反思。

    “是啊，我们一直在逃，从未真正地站出来，守护过这片土地。”

    一名士兵喃喃自语，打破了沉默。

    一人带头，千人呼应，那份压抑已久的斗志，仿佛被方奕的一席话点燃。

    很快，整齐划一的声音响彻云州城上空。

    “想！我们要打胜仗！我们要为大周扬威！我们要为云州挣回荣耀！”

    武威侯与方凡惊愕地回望，望着身后如潮水般响应的军队，他们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可置信。

    武威侯的头颅缓缓垂下；而方凡，则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呆立当场，不知所措。

    ……

    等所有的事情尘埃落定，武威侯只能悻悻然回到了代郡，身边仅跟着五百名亲兵，其余的方家军则在云州城外搭起了营帐。

    方博则被授予云州城副都督之职，负责统筹安排各路兵马。

    事毕之后，

    “老奴曾听闻方奕将军治军有方，斗胆请求，今日可否让老朽进城看看那英姿勃发的士兵们，说不定，还有幸能讨得一杯好酒，共品一二？”宣旨太监文喜公公面带微笑，眼光闪烁地看向方奕。

    方奕心中更增疑虑，不动声色地瞄了吴敏博一眼，见他微微点头，方奕这才爽朗笑道：“公公愿意屈尊降临，方某自然诚挚相陪，今晚城中设宴，愿与公公畅饮至兴尽。”

    文喜公公得了答应，满脸笑容地踱步离开。

    望着太监逐渐远去的身影，方奕的疑惑并未消散：“此行恐怕不只是为了一口酒那么简单吧？”

    吴敏博接话道：“京都来的人，不可小看，能在帝王身边伺候的宦官，哪个不是非同凡响。

    如果我没猜错，这次拜访必然和某个皇子密切相关，晚上自会见分晓。

    但记住，京官与边疆将领私下交往，可是大忌，你行事要谨慎，别轻易树立敌人。

    离别时，不妨稍微表示一下，将来在京城里，也许能替你说几句好话，总归没有坏处。嘿嘿，你懂的。”

    说着说着，吴敏博也不知不觉被方奕轻松的气氛所感染，笑声连连。

    方奕默默点头，心中会意。

    夜幕尚未降临，文喜公公已经到了城内。

    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但方奕感觉到他必定有所图谋。

    于是，方奕带着公公遍览城中，文喜也就顺水推舟，一番客套赞美。

    两人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本该是禁酒备战的营地，因为女真大军撤离加上非常时期，方奕特地准备了美食佳酿，破例摆宴。

    “公公，请。边疆条件有限，只有这道边境特色的烤羊腿，风味独特，还请品尝。”

    方奕笑语盈盈，举杯相邀，暂时压下心中的好奇，想看看这位公公究竟有何打算。

    “将军太过客气了，老奴怎么敢让将军费心。这里的酒确实醇厚，与皇宫中的御酒相比，各有千秋，难以说谁胜一筹。”

    文喜公公言语间满是谦逊，似乎平常，却又显得分外不凡。

    酒过三巡，文喜公公察觉到方奕仍旧沉默不语，不由急了起来，于是主动开口打破沉寂。

    “老朽此行，不仅是来宣读圣旨，更是带着六皇子的心意，想要向将军表达感激之情。临走前，六皇子特别叮嘱，北疆的安宁，全靠将军英勇无比，因此特赐黄金千两，以表敬仰。”

    “殿下太过谦虚了，为国出征是臣子的本分。况且女真在边疆作乱，理应人人得而诛之，何足挂齿？”

    方奕心中暗想，吴太守的话果然没错。

    但皇子亲自出手，只是为了感谢一个伯爵？

    这件事的背后，或许别有用心？

    不管怎样，先收下这笔财富。

    云州城下，那些阵亡将士的遗孤寡母，朝廷的微薄抚恤难以持久，这些钱，就当作补贴家用吧。

    文喜公公轻轻抿了口酒，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听说将军才刚满十六岁？”

    方奕微微点头。

    公公感叹道：“大周建国几百年，十六岁就凭自身战功封爵的，屈指可数。将军的未来，必定是国家的栋梁。”

    “哪里哪里，全靠众将士舍生忘死跟随。”

    方奕含糊其词，预感到关键时刻将至。

    “六皇子宫中势力稳固，如果将军能与他结盟，未来的仕途定能青云直上，无所不能。殿下特命老朽转告，希望与将军结交，共同为朝廷效力，相互支持，好处多多。还望将军三思。”

    文喜公公终于亮出了底牌。

    方奕沉吟半晌，这位六皇子打的是什么算盘？

    拉拢边疆将领，颇为异常，为何偏偏对方奕青睐有加？

    答应可能日后受累，拒绝则立刻与权势滔天的六皇子树敌。

    进退两难之际，方奕给自己留下了回旋的余地。

    “蒙殿下垂青，乃是方某三生有幸。日后殿下有任何差遣，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方某自然会全力以赴。”

    “规则之内”，意味着合理的范畴，能帮则帮；否则，抱歉，小小伯爵，力有不逮。

    文喜公公自然心照不宣。

    既然没有遭到拒绝，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几杯酒下肚后，公公起身告辞。

    临行前，方奕让方博送上了黄金一包，文喜公公满面春风，心满意足地离去。

    方奕独自留在城中，权衡着利弊，决定步步为营，不轻易踏入险境。

    他隐约感到，一个庞大的阴谋正在悄悄笼罩朝廷，却难以把握住其要害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