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身上穿着蓝色长袍，样貌周正，眼神清澈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与期待。

    看着对方，萧戾脑海里闪过一张黑瘦却坚毅的脸庞。

    他无声地打量了对方片刻，“二狗子？”

    萧野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高兴地“嗯”了声，“萧四哥，是我，我今日才得知四哥你回村来了，然后立刻就过来找你了，就你一个人从京城回来了吗？”

    说话间，萧野目光往他身后放，显然是在找什么人。

    “宝儿没回来。”萧戾一眼就看穿了这家伙是来找谁的，语气可算不上好，“我让你去私塾读书，现在学得怎么样了？”

    想娶他家的小哥儿，没点本事在身可不行，不说别的，好歹考个秀才回来，不然学识连宝儿都不如的话，还指望和宝儿过日子？

    不如早点洗洗睡，梦里什么没有。

    听说宝哥儿没回来，萧野脸上的笑容逐渐变淡，最后一脸失望地抿着唇，被问及读书的事，这才不得不开口，“萧四哥，先生说我可以下场考童试了，不定能取中，去感受一番科举的氛围也是好的。

    不过还没等我下场，凉州先闹了旱灾，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在此期间我还没有见过先生，正准备看看哪天去城里找一下先生，顺便看看先生如今怎么样了。

    ……”

    当年离开之前，萧戾找过对方，问对方要不要跟他一起去京城，对方拒绝了却让他帮谋一份差事，说是要养家糊口，萧戾让他带着介绍信去南安书肆找马小。

    除此之外，他还给原身之前的先生写了信，让对方看看萧野是否是读书的苗子，是的话就让对方收下这个学生，束修之类的他替萧野交。

    大抵因为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所以萧野格外懂事，也知道什么样的机会才是自己应该抓住的。

    听到萧戾说可以带他去京城的时候，他无疑是高兴的，可最后还是拒绝了。

    他不是孤身一人，他还有奶奶，还有为了他并不打算改嫁的亲娘，他不能丢下她们独自去逍遥快活。

    他知道宝哥儿也会去京城，他很舍不得宝哥儿，可在辛辛苦苦将自己拉扯大的亲人面前，他做不到自私地离开，所以后来他成了南安书肆的伙计，后来也成了私塾的学子、萧戾的师弟。

    这几年日子逐渐变好，虽然因为他去上私塾，而无法再像一开始那样经常往家中送银子，但是奶奶和娘都很高兴，对他的期望很高，因而即便是灾荒这段日子他都没有松懈过，日日都在温书。

    奶奶和娘怕打扰到他，每日也不怎么会打扰他，因而他今日无意中听到她们说萧四哥回来了才知道他们回来的事，当即便放下书往外跑。

    跑到半路想起自己身上穿着的是以前的旧衣，又匆匆回去换上奶奶不久前给他新做的长袍，这才往萧家老宅跑。

    以前年纪还小一点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对宝哥儿为何那么喜欢，如今又大了五岁，方才知晓那不过是因为喜欢，所以才想对宝哥儿好，也想将最好的一面留给宝哥儿。

    他不是没想过宝哥儿没有回来，可得知这个结果时还是忍不住失望。

    他们，应当有将近五年未见了，也不知道当初那个乖巧可爱的小哥儿如今变成什么模样了。

    萧戾没经历过少年慕艾这阶段，可他与陆鸢从相识到相爱，也足够让他了解喜欢是什么样子的。

    看着萧野明显动了情的模样，他眼角轻轻抽搐了下。

    他自然看得出二狗子喜欢宝儿，不过那会到底他们都是小孩，一起玩是很正常的事情，开窍还早得很。

    可他忘了，这个世界的人本就因为成亲早而早熟。

    想到自家嘴甜又漂亮的宝贝弟弟这么早就被人惦记上了，萧戾本就不算好的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既然这样，等你过阵子见过先生后再来找我吧，在此之前先好好读书。”

    “四哥放心，我知道，我会用功读书，等以后考秀才考举人，然后。”

    “停！”萧戾不想听他畅想以后，怕听到什么自己不想听的，“先做到再和我说以后的事情。”

    闻言，萧野听话地点头，“四哥放心，我知道了。”

    听着他这越来越顺口的“四哥”，萧戾一时间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感觉说什么都有点糟心。

    “行了”，他摆摆手，“没什么事情的话你就先回去读书。”

    “好”，萧野应了声就准备往回走。

    因为他家也在村子西边，所以两人最终还是一道走的。

    萧戾：“……”糟心。

    知道宝哥儿没有回来，萧野没忍住和他打听，“四哥，宝哥儿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长高？有没有瘦了？”

    分别是宝哥儿还是个软乎乎的矮墩墩，几年过去，应该长高了不少，就是胖瘦不知道了，不过宝哥儿年纪还小，其实胖一点更好，他喜欢有点肉肉的宝哥儿。

    “这么想知道，怎么不亲自去京城看看宝儿呢？”萧戾心情不爽，语气自然也就好不到哪里去，不过怼了人之后依旧回答了他的问题，“几年时间自然是长高了，瘦什么瘦，宝儿他就从来就没胖过。”

    说着他双眸危险地看向萧野，“你觉得宝儿以前胖？”

    “没有。”萧野下意识摇头，好在这些话也是他真心实意想说的，“我是怕宝哥儿去了外面不习惯，我喜欢宝哥儿胖一点的样子，我觉得以前的宝哥儿也太瘦了。”

    村里的孩子基本上就没有不瘦的，他自己本身也瘦，只是他因为干活所以只是看起来瘦，身上是一层薄薄的肌肉，和那些养尊处优还清瘦的公子哥不同。

    听出他语气里的担忧和心疼，萧戾在心底轻哼了两声，“那你倒是不用担心，宝儿有我三叔和三叔么操心，再不济也还有爷奶和我，你还是先操心你自己的事吧！”

    因为一直挂心宝哥儿，所以萧野之前并未如何注意萧戾的语气，此时倒是发现了他语气里微妙的不满。

    觊觎别人家的哥儿，不被待见也是自然的，他抿了下唇，轻轻呼出一口气。

    沉默片刻，他只能当没有发现这件事，继续问道：“那宝哥儿现在还在读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