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争渡：“……今日好歹是赵婉兮的及笄礼，肃王妃不会不知道轻重的。”

    江清影道：“这俩人迟早得闹起来，不斗个你死我活都对不起当年的那些恩怨情仇。”

    李争渡：她无话可说。

    庭院中，及笄礼所需的红绸、笄簪、发钗、冠帽摆放得整整齐齐。

    几案前，铺设着长长的一条绣满吉祥图案的红毯，一直延伸到的前厅门口。

    所有事物一应俱全，只等及笄礼开始。

    吉时一到，赞礼者身着长衫，手持笏板，高声唱道：“笄礼开始！”

    赵婉兮迈着莲花步，沿着红毯缓缓走向庭院。

    替赵婉兮插簪的，是肃王妃专门从太师府请来有诰命在身的渠老夫人。

    赞者将赵婉兮引至渠老夫人面前，赵婉兮微微屈膝行礼。

    渠老夫人接过一旁侍女递上的玉笄，轻轻插入赵婉兮的发髻之中，动作轻柔而庄重。

    加笄完毕，赵婉兮朝着肃王妃的方向，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肃王妃神情肃穆的宣读训词。

    赵婉兮认真地听完，郑重地给肃王妃磕头行礼，场面十分令人动容。

    宾客们也是给足了面子，掌声、笑声、祝福声，此起彼伏。

    那女子就这么看着，手攥得紧紧的，指甲都快嵌进肉里了。

    及笄礼一结束，女子的眼神就不停地朝着肃王妃的方向飘去，她今日的目的明显是冲着她去的。

    肃王妃见她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淡淡一笑，“随我来吧。”

    说着便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席了，女子赶忙跟上。

    江清影一看，激动得直拍李争渡，“来了来了！我就说吧！”

    两人找了僻静的地方坐下。

    “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肃王妃淡淡道。

    苏定娘望着眼前这位风姿绰约，岁月似乎未曾在她身上留下痕迹的女子，心中五味杂陈。

    半晌，她终是开口问道：“王妃可还记得，昔日你我二人被金人掳走那件事？”

    肃王妃面无表情，淡淡回应：“自然记得。”

    苏定娘深吸一口气，接着道：“那时，金人让将军在您与妾身之间做选择，将军他……”

    她停顿了一下，“选了妾身。”

    这话一出口，躲在暗处的李争渡和江清影下巴都快惊掉了。

    想当年肃王出征抵御金人，战至最艰难的时期请求朝廷派兵支援，可满朝武官竟无一人敢出战。

    求援无门之下，是肃王妃亲自向皇帝请命出战，才挽回了当时必败的局面。

    可肃王妃被掳这事，可是第一次听说。

    众人只知，肃王与王妃历经磨难，在患难与共中终于解开了误会，有情人终成眷属。

    而那女子也被肃王厌弃。

    不久后，肃王战死沙场，肃王妃也性情大变。

    两人忍不住对视一眼。

    这事儿，啧啧，真是够狗血的。

    阳光照在苏定娘身上，暖洋洋的，却暖不了她那颗冰凉刺骨的心。

    当年她一听到肃王妃要出征，她心乱如麻。

    一边担心大将军，一边又怕大将军与肃王妃旧情复燃。

    于是她索性一咬牙，换上男装，偷偷摸摸跟着肃王妃的大军就北上了。

    苏定娘本就是军医出身，隐藏身份混在军队里还算得上是顺利。

    结果千算万算，没算到金人如此狡猾，借着对肃王的敏锐，还是把她的身份给查出来了。

    金人趁着肃王带着大部队抵挡攻城之际，军营空虚，把她给掳走了。

    肃王妃察觉异常带人来救，反中了金人奸计连她一起被捉。

    那帮金人恨肃王恨得牙痒痒，故意恶心他，让肃王在肃王妃和苏定娘之间做选择。

    一个活一个死。

    这对肃王来说，无疑是杀人诛心！

    肃王妃平静的目光落在苏定娘身上，像是扯掉了她最后一块遮羞布。

    她站在原地，在肃王妃淡然如水的眼神下，捏紧了拳头，颤抖着重复着，语气颤抖的发冷。

    “在金人明说着，我与你只能活一人的时候，王爷，他选择了我！她选择了让你，王嫣去死！”

    她话音刚落，一道红影冲了过来，对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

    赵婉兮暴怒，对着那女子就是一顿怒骂，“你算什么东西，胆敢对我母妃无礼！”

    周围人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幕惊呆了。

    肃王妃连忙喝止：“瑶光，不得无礼！”

    赵婉兮还想继续，被紧接着赶来的赵清程一把拉住，拽到边上去了。

    苏定娘被这一巴掌打的怔愣在原地，似是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她抬头望着王嫣，眼中满是刺骨的恨意，强烈的忿恨促使她表情开始失控，“为什么？王爷明明爱的是我，却要娶你为妻，凭什么我的孩子非得要认你为母，还叫了你20多年的母亲，凭什么？！”

    王嫣然神色平和，那双眼褥深冬的寒潭，没有泛起一丝涟漪。

    苏定娘又把头转向赵婉兮，神情中满是悲痛，“她算是你什么母亲？我才是你真正的生母。”

    这话无疑是一道惊雷，在赵婉兮脑子里当场炸开了。

    什么意思？什么叫她不是母妃的孩子？她凭什么不是母妃的孩子？

    赵婉兮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自己该干些什么。

    肃王妃闭了闭眼睛，轻轻叹了一声，睁开，“苏定娘，赵庸在做出选择之前，我就已经猜到结果了。所以，早在被抓之前，我就给自己留了后手，所以那天我才能那么容易就逃出来。”

    她当初被抓本就是做戏，为了混进金营探消息。

    她比谁都清楚，肃王不会选她，永远不会。

    在他心里，她就是个不会疼不会哭，不管做什么都十分有能力的女子。

    他从未想过，她也会痛。

    苏定娘脸色一怔。

    原来王嫣早就知道了。

    她与肃王，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只要她还活着，肃王就永远不会跟她和离。

    这些年的恨，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

    苏定娘突然觉得自己活得像个笑话，悲愤、羞耻还夹杂着一丝可笑。

    肃王真的爱过她吗？

    如果爱，为什么不给她名分？为什么抢走她的孩子？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她出身卑微？

    就因为王嫣是镇国将军的女儿，而她只不过是个小小军医的女儿吗？

    这一刻，苏定娘的心，比华山冬日的雪都要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