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无路可退
作者:小巷风很大   与僧同行最新章节     
    天光渐亮,孔十安要当值,便先离开了公主府;大厅内如今就只剩双喜和翊阳,两人都熬了一整晚,此刻却谁都没有睡意

    “余成安不可能姓沐!”

    “怎么说?”

    对于双喜深思熟虑后才决定讲出来的话,翊阳没什么太大反应;这结果她猜得到,但原因想不通

    “因为沐云朔是断袖,自小就是”

    看她不算震惊的神色,双喜疑惑了瞬间,可转念想到沐云朔就是死在她手上,能知道这个好像并不稀奇

    “自小就是!这怎么看得出来?”

    翊阳也并非完全不震惊,只是更多的是好奇;取向不是寻常喜好,哪儿能从孩子身上看出来;况且沐云朔是嫡子,若真小时候就查出这苗头,太后又怎么会放任其发展

    “一开始必然都是不知道的;如果宋家没把宋子衿送进宫的话”

    双喜这么一说,翊阳瞬间明白了过来。传言沐云朔因太后扶持沐云苍而与其离心;可事实应该是太后知晓了两人之间非同常人的关系后便灭了宋家满门,然而这举动并没有掩藏住沐云朔断袖的秘密反而让沐云朔恨透了她,最后她不得已选择了身世最卑微的沐云苍

    “她可能认为母子连心,过段时间就会好的,所以选了一个最没权势的人替他坐着那个位置…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心;加之她选的人一开始就没打算将位置还回去”

    双喜语气里有些怅然;看着燃尽的碳火叹了口气,半晌后才又喃喃念了起来

    “如果没有宋子衿入宫,那就不会有后来的宋家被屠;宋家没有被屠,也就不会有沐云苍身边的双全;没有双全,就不会有小野,自然也就没有今日的双喜。人生走了一个轮回,竟不知该喜还是悲”

    见他脸上发涩的笑意,翊阳想安慰却又不知怎么开口,感情这事她到底经验太浅。双喜的爱是纯粹且勇敢的,他断了自己所有的退路,只求一个并肩而行

    在此之前他都觉得和双全的相遇是一种幸运,过往那些日子是让他可以肆无忌惮甚至盲目往他身边靠拢的底气;可现在来看这些太过可笑,他的幸福快乐全都基于双全如地狱般的过往

    “罢了,事情已然如此,多想无益”

    沉默了一会儿,双喜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熬了一夜,这会儿眼睛酸涩困倦,总归公主今日不上朝,他也可以回去补一觉,临到门口,还是将憋了一晚的话说了出来……

    “虽然你们才和好说这话有些不合时宜;但贞洁二字对未出阁的女子而言是一把刀,无论你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

    双喜一离开,厅内便寂静无声

    翊阳往后坐了坐,整个人都陷进铺了软垫的椅子里,侧头靠在椅背上看着逐渐大亮的天色失神

    这就算和好了吗?

    可昨晚了无什么都没说,只是抱着她亲了好久,所以她才会出来这么晚…

    思及此处,翊阳便是有些明白双喜话里的意思。打从了无动心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是个有七情六欲的俗人了;一个完全不在意世俗的人,没有所谓规矩可言。花岛回来那晚,若非她最后那句话,了无是会随心而动的

    想到这儿,两世都未经人事的翊阳难免红了耳根,撩起袖子看着手腕处隐藏在伤痕下的红点,眉头又不自觉蹙了起来

    皇上不会同意公主嫁给一个和尚,世俗也容不下这样一段感情;若把人一直这样藏在身边却什么也给不了,对他来说太不公平

    王权富贵,戒律清规;不过换了一个时间,自己却做不出和当初一样的选择;双喜说的很对,轮回一遭走下来,却不知自己到底该喜该悲

    元霄之后,赵文廷打人致死有了结果,先是四公主和陆丰泽一同进宫请罪,言明是两人将赵文廷藏了起来,理由是事情闹的太大,怕赵大人太过刚正,大义灭亲;

    四公主还哭诉了赵文廷动手的原因是那人出言不逊,不仅造谣两人感情不和,更是说了许多辱没自己名声的言论;赵文廷也是一时护妻心切才会出手教训,可那人会死却是万万没想到的

    随后大理寺对当日在场之人的审讯结果也呈了上去,和二人说的相差无几。其余不说,单单他辱没四公主一罪都足以上刑,赵文廷却只踢了一脚,已经算轻的了

    这结果一开始在坊间不怎么站的住脚,可当时二楼的人也确实听见了那人议论公主。只是事后闹得满城风雨的是二皇子借秋闱铲除异己一事,普通人又怎么会想到两件事有关联呢

    随着这事水落石出,那个被赵文廷踹了一脚后就死掉的人也被指出是当地县丞的儿子,原本是塞了钱想进京混个差事,却没想初选就遇上了二皇子,被直接刷掉了

    于是众人又发挥想象猜测是不是此人因被二皇子淘汰,于是怀恨在心,所以故意打击报复,还牵连了四公主;可说不通的是哪有人会用自己的命去报复皇子。又不是多金贵的命,在京城这种地方,死上几个,就像吃喝拉撒一样正常

    “出来了,出来了”

    冬雪领着虎头,一路小跑着往大厅去,还没跨进门口,就慌忙从虎头手里接过那张布告递给了首座上的公主

    翊阳摊开看了看,不由笑了起来“不愧是二朝元老,这招力挽狂澜确实漂亮”

    “去找哥哥玩儿”

    将怀里的女儿放下,往门外推了推,冬雪见她撅着小嘴跑开后才回到翊阳旁边,拿起那张布告看了起来

    “其实这事本就不难查,只是二皇子太在意自己的名声和功劳,一心只想压下那些流言蜚语,却忘了控制舆论最好的就是是真相”

    “心虚自会在意”

    “你是说他真的借机铲除异己?可大考是朱大人负责,难道朱大人也站在了他那边?”

    对此月华颇有些惊讶,御史台身负监管百官之责,朱大人身为御史之首,岂不是知法犯法

    “并非榜首三甲才能入朝为官,二考之后,表现好的会被各部留下做个小吏。至于往后能否升迁,看个人机缘”

    “机缘?这倒是个难以界定的东西。那要是这样的话,今年三甲岂不是有留京的指望!”

    翊阳不可置否的点头,这也是为什么放榜三月有余,他们的任命却迟迟未下的原因

    若是外放官职多的是,但留在京中却不一样,位置过高过低都不行,高了怕下面那些矜矜业业的人心里不平,低了似乎又对不上十年寒窗,一朝高中的身份

    “这布告写的很详细,不仅列出了三甲的家世背景,会考的成绩,甚至还列出了殿试的内容;不管从哪方面看,都跟二皇子无关,如此一来,他可安心了。”

    “看来,这局是二皇子赢了”

    月华将布告卷起,放回了桌面,脸上带起了盈盈笑意,回头却见首座上的人指间轻点桌面,似还有惑

    “有疏漏?”

    “这事不用想也是太后的手笔,之前我猜她是为了让二皇子无暇顾及安阳和余成安;可余成安明明就在京城,太后却好似一点不知情;而且这手段算不得高明,稍加查探便能水落石出;弄这一出有何作用?”

    随着事情明了,四公主和赵文廷不和的传闻被打破,二皇子以功封王的议论息的干干净净;表象上看,他的地位更稳固了

    闻言月华也不禁沉思起来,谋事之人给对手谋利益,确实少见;除非对手之外还有对手,而且是她自己斗不过的那种

    “羊可以养肥,狼却不行;或许在她眼里,二皇子从来都算不上对手”

    被这一点,翊阳才醒悟过来。最近自己虽称病不出,可到底是亲封的嫡长公主;品阶,权势都要高二皇子一头;而且杀子之仇,她岂会善罢甘休

    “呜呜……娘亲,公主,哥哥又欺负我”

    隔着老远就听见迎春哭喊的声音,撕心裂肺,好似受的天大的委屈;月华叹了口气,看了翊阳一眼,见她挥手后就急冲冲的提着裙摆快步跨了出去

    翊阳看着她快而稳重的步伐,眼角上扬了些许;过去的月华也稳重,只是总有些软弱。而今是不一样了,为母则刚,她能撑得起两个孩子的天,也撑的起忠义侯府的门楣

    两个孩子闹腾,将月华气的不轻,没留下吃晚饭就带他们回了府。她走后不久,刘洋也来了一趟,将收集好的情报交给翊阳

    “广宁王已经回了安阳,如今安阳城内戒严,朝廷发放的通关文书无用,城门守卫只如今认广宁王府的大印”

    “无故封城,其心必异;贺家并没有把事情捅出来,他上赶着给别人送把柄是深怕我们注意不到他么!”

    “消息传回京城恐怕还要过几日;我们可需要做些什么?”

    虽然跟了公主很长时间,刘洋还是摸不准她的意思,就像先前吴军的事,直到现在都还有不少说辞。可他知道,公主不是无情无义的人

    翊阳托着腮,若有所思的敲着桌面,她加封嫡长公主,打破了原有的微弱平衡;如今不管谁想要诸君之位,都必须过她这一道坎;都道后来者居上,而沐亦阳显然走在了最前面

    “宗祠那边呢!查得如何?”

    余成安之前离开安阳后并没有去找太后求救,反而去了宗祠,最后是七宗老将人偷偷带回了京城,但并非保护,而是软禁;不管余成安最初的目的是什么,显然最后是没达成一致的

    听她问起这个,刘洋面露几分愧色;宗祠是皇室本家,里面的人便是皇上见了都要放低姿态,他哪里敢深入去查;

    翊阳见状心里了然,刘洋很听话,办事也牢靠,但到底只是个没有野心的侍卫;他可以不怕伤,不怕死;但不能对皇家没有敬畏。而宗祠这样的地方,庄重更胜皇宫

    “罢了,让孔十安去吧;你先留在京城”

    见她没有放弃调查宗祠的打算,刘洋有些担心,可思来想去也找不到劝解的由头;余成安身世如今知道的人已经不少,只是大家心照不宣,可宗祠却不该如此沉默

    长公主于公主而言,本该是到顶的封号,可皇上偏又再度加封;一个嫡字,便是让她无路可退。公主是否有登顶之心不可知,但把控宗祠,却是百利无害

    “公主可信得过他?不若还是我去吧!多费些精力,总能找到破绽”

    想通了这些,刘洋不免担心孔十安;他们相处并不多,可感觉得出这人并不简单;宗祠之事非同小可,容不下差池半分。先前他是有些顾忌在心头,但现在那些顾虑都是小事

    “无妨,你且留着吧!先前是我看岔了一些事,如今仔细想想,这事儿还非他莫属”

    见刘洋拧着眉头一脸不解;翊阳嘴角微翘,笑的有些邪乎

    “正因为信不过才让他去;几百年的盘庚错节,查起来可不甚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