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说是一早就来寿康宫服侍太后服药,顺道也来看看九阿哥,所以就无需我们多跑一趟,在寿康宫见过便算数了。可她,没有半分异样,连看见我没有戴她赏赐的珠链都未曾多问一句…… ” 玉娆仔细回想着,实在没有什么可疑,继续道:“不一会儿太后就恩准我来永寿宫了,弘晓说留下陪太后说说话,待会儿接了我出宫就是了。”
皇后向来是个谨慎细心的人,若说是她不小心送错了东西,就是有人说也没人信。
玉姝看屋里闷沉沉的,甄嬛与玉娆都为方才的事眉头微拢,赶紧笑着岔开了话头:“三妹新婚,毓贝勒对你可还好?十三王爷和十三福晋可还好相处?”
说起夫君,玉娆白皙的脸颊泛起了一阵羞涩:“弘晓他对我很好,阿玛与额娘也十分和善,只是皇上赐了贝勒府,也不是每日都会见到他们。”
甄嬛也反应过来,自己虽然想谋算皇后,但今日也是玉娆与弘晓的好日子,差点儿误了大事,立即换上晏晏笑脸:“是长姐疏忽了,光顾着皇后的事儿,却忘了你们俩刚刚大婚,正是应该甜甜蜜蜜的时候。别说这些烦心事了,槿汐,去我妆台上取那团花匣过来。”
槿汐应声从门口恭谨地走了进来。
甄嬛过匣子,从里面拿出一串儿晶莹透亮的珍珠碧玺长珠串,起身走到玉娆身边替她戴上:“没了那串红玉珠,脖子上显得空落落的,来!待会儿还要回家见父亲母亲呢,就该打扮得漂漂亮亮才好。”
玉姝也对站在不远处的菊青使了个眼色,菊青拿过来一个小巧的八仙纹锦盒,玉姝跟着起身,柔声对玉娆道:“三妹新婚,我不是全福之人,我的东西不好直接送给你。这两颗绿宝石,是我生皓月的时候皇上赏的,我已经请过皇上的恩准,再找手艺熟练的老匠人镶嵌的,你瞧瞧可还喜欢吗?”
甄嬛看着那支赤金镂空绿宝双头瑞兽扁方,上边儿的绿宝石硕大透亮,镂空处还分别用翡翠、碧玺和珍珠填嵌枝叶、花瓣及花蕊,她抬起震惊的眸子,难掩哽咽:“玉姝,这两颗宝石是皇上奖赏你生育公主的功劳的,如此贵重的东西…… ”
玉姝只浅浅笑了笑:“所以呀,皓月是有福之人,她的东西自然也是极好的,送给三妹正适合。三妹嫁给了与自己两心相悦的男子,又能常伴父亲母亲身旁,她是咱们三姊妹中最有福气的!”
甄嬛眼里泛起了些许莹莹泪光,没有再多说,只握了握玉姝冰凉的手。
甄母在玉姝成为甄家名义上的『义女』之后,就已把玉姝的真实身份告诉了玉娆,但玉娆是个有傲气的,追求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心里多少有些膈应,所以一直以来她都在玉姝面前假装不知,只当她还是那个甄嬛贴身丫鬟出身的浣碧。可此时她拿着这支扁方,有些愣住了。这个同父异母的二姐竟然如此为自己着想……
“玉姝姐姐,谢谢你。” 玉娆轻轻地对玉姝福了福身,心里多了几分愧疚。
待玉娆刚离开了永寿宫,甄嬛就差人悄悄儿地给敬妃端妃还有储秀宫递了话,转告她们第二日带着孩子来永寿宫姐妹相聚。
皇帝那头,找了人盯着玉娆夫妇刚离宫,他就去了寿康宫。
一进宫门,一向注重颜面孝道的皇帝鲜少地罔顾礼法,未等宫人通传便径直入黑着脸了殿内。正斜倚在榻上抽着水烟的太后一愣,一旁伺候的宫女颌首低眉地接过太后手里的银质烧蓝团寿纹镀金水烟袋,轻手轻脚退了出去,竹息也使了个眼色让守侍在侧的人都跟着出去了。
皇帝啪一声把那串红玉珠子丢在太后面前的紫檀木雕缠枝西番莲花炕桌上,态度冷淡道:“朕记得,这张缠枝纹样的炕桌还是前两年皇额娘大寿时皇后专门命人做的,与这罗汉床是一整套。这缠枝纹又名『万寿藤』,匍匐蜿蜒,生生不息,枝叶可随意绵延。皇额娘当时欢喜得很,不住嘴地夸皇后贤惠孝顺,可若皇额娘知道,您这贤惠孝顺的儿媳妇竟对旁人用这等污糟东西,不知皇额娘可还能为她说话吗?”
太后无奈地扯着嘴角笑了笑,不改往日温和的语气:“皇帝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哀家再说什么,皇帝难道就会信了吗?”
皇帝嗤笑一声,坐了下来:“皇后善妒,就连宗亲家眷也不放过。这串珠子,是她赏给昭贵妃妹妹的出嫁之礼,今早毓贝勒夫妇来养心殿谢恩时被卫临看出来的,昭贵妃也刚好在,儿子就算想看在皇额娘的面子上给她遮掩,也是十分勉强。”
昭贵妃的妹妹?
太后想起这家子女人的长相,眉心一跳。
“依哀家看,皇后刚刚解了禁足,昭贵妃的妹妹只是嫁给了一个贝勒,不说别的,就只为了孩子,皇后也没必要出手。皇帝如此生气,不过是先入为主定。”
皇帝多疑,本来早上时就没有全信,如今被太后拨了几句,心里的疑团更加大了。他一声不吭,盘着腿转着手里的翡翠念珠,把这事儿又在心里琢磨一遍。
太后最是了解这个儿子,见他这般模样,便知道这事儿有回转的余地了:“皇后尚在,皇帝出入却不带皇后、只带宠妃,中宫无权,嫔妃们便会有了僭越之心。先帝在时,舒妃专宠,她虽无逾越之心,却也引来后宫怨妒。如今两位贵妃都有儿子,皇帝,平衡后宫与治理前朝同样重要。”
许久,皇帝终于闷声开了口:“朕是天子,不会偏信一人,但此事涉及老十三和毓贝勒,朕不得不给他们一个交代。听闻皇后身边如今的人都是皇额娘送过去的,那个送珠子去永寿宫的宫女,皇额娘大约要割爱了。”
那几个的确是寿康宫精心挑选的得力宫女,只是……
“奴才不得力,自然不必留在身边了,皇帝做主便是,哀家一个老婆子没什么可说的。”
两母子轻描淡写间,碧桃就看不到明日的太阳了。后宫里的人,生死不过都在主子的较量之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