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坐着她的贵妃步辇,玉姝是嫔位了也有自己的辇轿,叶澜依是答应,只不远不近地跟在甄嬛的步辇旁边,玉姝时不时瞥一眼叶澜依,叶澜依面上虽无本分怯意,但迎上了就会别开目光,好像心虚什么,也好像有意疏远。
一群女人在后边儿看着三个渐渐远去的身影,各种意味的眼神毫不掩饰。
“怪不得昭贵妃得皇上如此信任,一瞧见叶答应得宠,马上就拉拢上了,这心胸肚量,是你我比不得的。” 裕妃阴阳怪气地笑道。
“听说你的妃位也是她开口替你求来的,你最敬重的皇后娘娘不是让你多谢她么?怎么倒在这儿说酸话呢?” 年世兰掩嘴轻笑。
裕妃没好气地瞪了年世兰一眼:“锦妃都能开口帮别的女人说话了,想来得昭贵妃的好处也不少吧?只是你别忘了,皇上给你妃位不过是念念旧情罢了,如今在主位上的姐妹们有哪个是没有子女的?妹妹可得加把劲呢!” 话音刚落,看着年世兰微变的脸色,裕妃捏着绢帕掩了掩嘴,讥笑道:“啊呀,本宫忘了,八阿哥走了后你的身子…… 呸呸呸,是本宫失言了,锦妃可别介意啊。”
年世兰冷笑一声,银牙都快咬碎了,慢慢一步上前逼近裕妃,盯着她的眼睛阴森森道:“本宫虽膝下无子,但皇上的心在本宫身上,本宫无论是妃还是贵妃都当得!但某些人,只能仗着没出息的儿子。你说,这做额娘的不得夫君心意,做儿子的也不得阿玛重视,都是虚头巴脑堆起来的空架子,风吹大一点儿会不会就倒了呢?”
裕妃被忽然逼近的年世兰惊了一下,以为她要对自己动手,整个身子僵了僵,心里有些发毛,身边的宫女扶了她一把才没有踉跄一下,但她很快就扯起一抹要强的笑容:“是,从前的华妃是宫里的头一份儿,因为她身后还有年家,可如今就不好说了,锦妃你说是不是?”
年世兰死死盯着裕妃,一言不发。旁边看着她们口枪舌剑的妃嫔们纷纷避开,不想被卷入。裕妃是外头强里子虚,扔下几句狠话后就赶紧带着宫女离开了。年世兰慢悠悠地抚了抚头上垂下的红宝玲珑刻面串金珠流苏,恢复了趾高气昂的宠妃架势,坐上步辇也回了翊坤宫。
甄嬛那边,三人也是一路无言地回到了永寿宫。
进了屋脱了厚厚的披风,甄嬛和玉姝自在地在罗汉床上坐下,佩儿搬了一把绣凳放到叶澜依旁边,再仔细地把暖炉往甄嬛和玉姝的方向挪近了些,几个小宫女利落地把熬好的姜茶和点心拿进来摆上,又全部低着头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叶答应也赶紧一起暖暖手吧,好好喝杯姜茶驱驱寒。” 甄嬛见叶澜依挺直背脊坐在绣凳上有些拘谨,就温声招呼道:“几个月不见,叶答应的规矩学得不错,听闻果郡王福晋还帮你改了出身,可见果郡王府对你是用了心的。”
叶澜依勉强地笑了笑:“福晋对嫔妾有恩,若能为王府尽一份力,嫔妾在所不惜。”
甄嬛挑了挑眉:“哦?你姿色出众,本宫从前也问过你是否愿意侍奉皇上,可你坚决不肯。本宫好奇,到底是多大的恩,能让妹妹回心转意呢?”
叶澜依捧着暖暖的姜茶,心里却暖不起来,她垂下目光,望着镂空浮雕荷花莲蓬纹的罗汉床腿,低声道:“娘娘好意,是嫔妾辜负了娘娘。”
玉姝不想和她打太极,清脆地开了口:“那你倒是说说,果郡王福晋对你有什么恩?竟能让你心甘情愿入宫为妃妾?本宫听闻你一直在百骏园驯马,与这位福晋可并不相识,她一个国公府嫡女,为何留意到你呢?”
叶澜依微微一笑,知道再避也避不开了,直视玉姝探询的目光:“嫔妾自知身份低微,不配与福晋相提并论。只是从前王爷在嫔妾垂危之时有过救命之恩,后又有福晋将嫔妾带出了圆明园,不必再为人奴婢。嫔妾本就是无亲无故、浮萍一样低贱的命运,果郡王夫妇对嫔妾是大恩。王爷对皇上忠心耿耿,可到底要在宫里有自己的人,消息灵通,王府的日子才会越过越好,福晋爱重王爷,嫔妾愿意为王府尽一份薄力。不知这样的回答,姝嫔娘娘可满意?”
“你倒也是个痛快的人。你,信得过我们?就这样把缘由都和我们说了,难道不怕我们日后告诉皇上?” 到底在宫里待久了,玉姝对突然转了性子的叶澜依还是心存疑虑。
叶澜依摇了摇头:“当初贵妃娘娘找到嫔妾时,嫔妾也不十分确定娘娘的目的,不过在王府时,听王爷说起贵妃娘娘与姝嫔娘娘赞不绝口,嫔妾相信王爷,也愿意相信两位娘娘。说到底,当初到底是嫔妾辜负了娘娘的善意。” 说着,叶澜依起身,给甄嬛行了个无可挑剔的礼。
得叶澜依这样恭敬地行礼,甄嬛还真有些不习惯。
“快起来吧,在永寿宫里不必这样拘束。你既已入宫,往事多说也是无用,后宫人心复杂,想必今日你也见识到了。以后常来本宫这儿坐坐就是了。” 甄嬛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
这个叶澜依,是个忠心的,用好了说不定以后会有大帮助。
磨了两辈子的性子,玉姝终于沉稳了几分,听叶澜依说出孟静娴那些好处时忍着没撕破孟静娴的面具,敷衍地笑了笑,自顾自地喝着茶打发时间。
甄嬛瞧玉姝有些掩饰不住的不乐意,便随便叮嘱了叶澜依几句宫中的自处之道,又让槿汐给她拿了几匹绿色的料子,就让她回去了。
没几天便要过年了,皇帝的意思是要在年前把六宫封赏和宫嫔迁居的事儿都办好,甄嬛把定好的册子意思意思地让人拿去景仁宫给皇后过目,皇后一笔未动又给她送了回来,于是快刀斩乱麻,事情终于在除夕前都落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