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汐一向八面玲珑,自然也留意到了裕妃的小动作,不动声色地向甄嬛福了福身,便悄悄退下了。不一会儿,她又折了回来,俯在甄嬛耳边低语了几句,甄嬛微笑着点了点头。
面对沈眉庄和玉姝询问的目光,她有些好笑地轻声道:“有人讨好未来婆婆,有人却抄了捷径。五阿哥带着小厮经过御花园,碰巧与他塔拉家的女儿偶遇了,两人一下子红了脸,现下他们在假山后聊了起来。”
甄嬛微微向前倾身凑近甄嬛和玉姝,压低了声音:“他塔拉家族虽也风光过,但旁支众多,这位他塔拉氏的阿玛在前朝只是个四品官,家里兄弟稀薄,也无出色之人。上一次选秀时她年龄虽小,她的家族却也四处奔走想把她送进来,只是她自个儿的身子不争气,选秀那日竟病倒了。所以啊,眼下她要主动接近五阿哥也不算意外。”
沈眉庄意味深长地往裕妃的方向望了一眼:“五阿哥要是娶一个家族没落的福晋,往后的前程更是无望了。裕妃心里应该急坏了吧……”
玉姝无所谓地伸手折了朵身旁的艳红芍药来把玩:“何止如此。若是皇上发现五阿哥擅自与秀女亲近,而自己没办法通过吴扎库氏拉拢重臣,可能又要动怒了。”
甄嬛闻言眉头一蹙,食指立即点在自己的唇上示意玉姝噤声,轻轻地摇了摇头。玉姝见状,不再说话。沈眉庄何尝不知道甄嬛是不想玉姝妄议朝政之事,抿了抿嘴,也没再继续说这事儿了。
裕妃那边,一边若无其事地应付着殷勤的辉发那拉氏,一边赶紧找了借口脱身。享受旁人的恭维是舒服,但她打听过了,知道辉发那拉氏的家族非但不能给五阿哥提供什么助力,可能还要反过来让五阿哥帮衬他们家族。这样的买卖可不划算。打发走了辉发那拉氏,裕妃借口要去更衣,往假山后边儿一闪而去。
假山后传来一阵又一阵青年男女说笑的声音,裕妃板着脸慢慢踱了过去,五阿哥和他塔拉氏聊得正欢,他塔拉氏笑得珠翠叮咛,两人的小厮和侍女识趣地站在一两米外把风,见到裕妃悄无声息地过了来,两个下人吓得脸色一变,立即跪下磕头:“奴才\/奴婢给裕妃娘娘请安,裕妃娘娘万福金安。” 这一叫唤,五阿哥和他塔拉氏也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了,赶紧敛起了笑容对裕妃请了安。
裕妃缓缓地走向两人,脸上浮起了一阵冷笑:“恕本宫眼拙,方才人太多了,不知这是哪家的小姐?”
“臣女他塔拉氏向裕妃娘娘请安。” 他塔拉氏再次恭敬地对裕妃行了个大礼,脸色有些紧张。
裕妃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抬起了他塔拉氏有些苍白的小脸,“呦嚯”一声装模作样地低呼道:“他塔拉格格是身子不适吗?这春风宜人的好日子,怎么脸色竟这样苍白?额头上还有这么些汗珠…… 难道是五阿哥照顾不周,让格格受委屈了?”
男女有别,五阿哥已经长大,按理来说这种女子间的赏花闹春他该避避嫌,如今公然跑过来看漂亮姑娘,还被自己的额娘抓到和赴宴的贵女小姐私会,他自知理亏,所以垂着头抿着嘴没吭声。他塔拉氏就不一样了,她若此时便得罪了裕妃,将来无论是想嫁给五阿哥还是想选秀女,这都会成为她的把柄。她到底年纪小,眼神明显慌乱起来,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声音也变得颤颤巍巍:“求裕妃娘娘恕罪,臣女只是经过这儿时偶然遇见了五阿哥,并非有意冒犯。求裕妃娘娘饶恕臣女。”
其实裕妃并无权力对他塔拉氏做些什么,顶多去皇帝面前告告状,以皇帝如今对她的情谊说不定根本听不进去,但这个女孩子卑微的态度却唤醒了她刻薄的个性,口里“啧啧”几声,对着他塔拉氏似笑非笑道:“这位格格真是折煞本宫了。不过本宫听不懂,你与五阿哥无心相遇,为何要本宫恕你的罪呀?难道是你使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而我这不争气的儿子又掉进了你的算计里……” 她故意把尾音拖得老长,没有继续把话说完。
他塔拉氏这下子不禁面色苍白,连嘴唇都有些抖了起来,她是奉了父亲兄弟的命,入宫一定要露脸、要出人头地的,却不知才没两个时辰便得罪了五阿哥的额娘。这位五阿哥炙手可热,外边儿多少官宦人家的小姐上赶着呢,如今她算是没了希望了。哆嗦了半天,他塔拉氏的眼角一湿,竟有些哽咽起来:“是臣女不知天高地厚,攀附了五阿哥,求裕妃娘娘恕罪。臣女这就回到那边儿去与大家伙儿一起赏花,绝不会把刚才的事情说出去。”
裕妃冷哼一声:“你当然不会说,要是说了,坏的是你自己的名声。光是勾引皇子这一条罪名,就能让你终身嫁不出去!滚!”
他塔拉氏磕了个头,起身理了理跪皱的裙摆,赶紧跌跌撞撞由侍女扶着往回走。见她一走,五阿哥试探性地抬起了头看着裕妃:“额娘,她生得可爱,不就是想和儿子说几句话罢了。今日皇阿玛本就许你挑个钟意的儿媳妇,你又何必如此严厉?”
“闭嘴。” 裕妃真是恨铁不成钢:“你就算不为将来大计考虑,也要为你自己的前程想想。娶个家世单薄的福晋,将来没有岳家可用,就相当于没了个左膀右臂。你瞧瞧你的十七叔、二十一叔,甚至那个毓贝勒,哪个不是娶了个好福晋后平步青云、得你皇阿玛器重的?你见那些婚事平平无奇的世家弟子有哪个是有出息的?”
“好了好了,儿子明白了。” 五阿哥仔细一想,他的额娘说得也算在理,起身拍了拍衣摆的灰尘,讨好地上前扶着裕妃:“额娘为儿子打算,是儿子肤浅了。方才我就是想来凑凑热闹,没想到遇上了那他塔拉氏,就多说了两句而已,儿子知道分寸,额娘忙去吧,儿子回阿哥所了。”
“知道就好!” 裕妃没好气地轻轻敲了一下儿子的头,推了一把他的手让他离去,自己叹了口气便转身回到席上去了。
远远的树荫下,年世兰坐在石凳上休息,无意间将这场闹剧听得一清二楚,嘴角讽刺地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