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程恰似那彩虹,一丝缥缈之中,更带着几分高远与绚丽。
“赵姑娘,”黎影儿微微一笑,“在行程方面,小女子唯命是从。”
赵馨予暗自寻思道:在这种情况之下,黎家妹子自然不会越俎代庖,确实,她一直都只是我的影子。再说,如此风雨飘摇的时代,我也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既然是这样,也就没必要再去强人所难了。想想也是,这几年,那些独立决策的机会,一直都被我垄断着。
“好吧,黎家妹子,”言念及此,赵馨予拍板了,“就往那定军山方向走一下,没问题吧?”
“没问题,赵姑娘说往哪儿走,小女子就跟着!”黎影儿爽快地回应着,“走这点路,还是难不倒小女子的……”
一番商议之后,两人先是到附近的集镇上,准备了好些干粮、淡水,接着,又早早地歇息,以便于次日出行。
第二天清晨,赵馨予和黎影儿背着那简易的行囊,踏上了前往定军山的小路上。
由于此时的局势,对己方极为不利,于是,一路上,赵馨予和黎影儿边走边看,走走停停的,倒是耗去了好几天的时间。
对此,赵馨予也是坦然处之:有些事情,往往都是可遇而可不求的。如果只顾着埋头赶路,反而会错失良机。俗话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多半就是这个意思了吧?
这天傍晚,两人来到了离定军山只有五六里之遥的一座破庙旁。
“赵姑娘,”停下脚步之后,黎影儿试着这样问道,“是不是就一鼓作气走过去,先到定军山再说?”
凝神片刻,赵馨予撇了撇嘴:“到了那儿,也就夜幕降临了,也看不清什么的,倒不如……”
说着,打量起破庙一带的地形来。
这个庙宇坐北朝南,乍一看,也不怎么显眼。
然而,一旦你背对着山门,就会看出,眼前的这一大片平地,甚是平整、宽阔。而当你想着要继续北行,前往定军山之时,就会发现,道路陡然狭小了许多,也就是仅容一驾马车穿过的样子。也就是说,这儿就是那定军山的门户。而这座小庙呢,你如果是自南而北的,完全可以先在这儿稍作停息,上一炷香,许一下愿,再前往定军山。
而如果是从定军山前往锦官的人呢,一路崎岖坎坷之后,也可以先到庙里歇一口气,晨钟暮鼓地感悟一番之后,再定行止。
也就是说,这座小庙,有点像这一带地方的守护神了。
“是啊,这儿山青水秀的,先歇息一下也好。”黎影儿这样回应道。
打定主意之后,两人先是短剑在手,一探虚实。
一番打探之后,两人倒有点喜出望外的感觉了。
且不说附近没有闲杂人等,那环境之清幽、雅致,堪称宜居至极。
且不说这庙宇,除了南边之外,三面竹树环合,幽静宜人,就是那一句“山青水秀”的套话,也都应验了。本来,黎影儿也只是看到北边大山的轮廓而已,而决意留下之后,在接下来的那一番搜寻之中,还真的就发现,一条清澈的小溪,在那绿树翠竹的掩映之下,自西北向东南,在庙宇的偏北一侧,潺潺流过。
一个多时辰之后,两人决定要休息了。
斜倚着厢房里的一根大柱子,赵馨予暗暗地吸了一口长气:这一切,是不是有点似曾相识呢?好几天之前,我和黎家妹子,找到了赵云将军的堂庙。然后,就遇见了那吕凤仪。
当然,到目前为止,也只是有一点点相似而已。
主要就是,这一刻,我和黎影儿,就置身于这一处庙宇之中。其实,这儿并不是什么堂庙,供奉的也不是赵云将军。它,供奉的是菩萨。
其实,对于神佛菩萨,我也不太熟悉。我也只是听人说,你可以许愿,而她呢,可以保佑你。那么,这一次,我要许下怎样的愿心呢?
自然,这一次,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尽早找到那个失职渎职的将领,将他捉拿归案,以便对后主,对苍生社稷,有一个交代。
只是,就算是在这菩萨面前,我的这个愿望,能不能实现呢?我的心里,依然是没底的。
上一次,运气还真是不错。当我们想着那师婆之时,那个名叫吕凤仪的师婆,就真的到来了。
这一次,当我们想起那个失职渎职的将领,他还会如约而至吗?
这世间上的事情,真的就有那么巧吗?
上一次那么巧,解开了一个疑团。那么,到了这一刻,我的好运气,会不会已经透支了呢?
再说,好运气也不是万能的吧?
想想看,当时,我方是以三敌一,占据了绝对优势,却依然让那吕凤仪漏网了。由此看来,无论何时,也不管是在什么地方,我们都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能得意忘形。
哦,乍一见到庙后的那条溪流之际,我为什么会思如泉涌呢?
五年之前,我跟着魏基立,前往定军山一带,寻访诸葛丞相的墓地。在那玉带溪之前,被韩昭韩将军拦住了去路。
那一天,我第一次见到了韩昭。
而五年之后的今天,韩昭究竟是到了哪儿呢?还有,此次我和黎影儿前往那定军山,前景又将如何呢?
而五年之后,社稷易主,九泉之下的诸葛丞相,又作何感想呢?
遥想当年,先帝、丞相,还有黄忠、赵云一干人马,打下了这样一片锦绣河山,而现在,却有人将它拱手相送!
这,这是多大的辛酸和讽刺啊!
因此,如果不能将那个失职渎职的将军捉拿归案,我又有何面目自立于这天地之间呢?
嗯,我之所以要这样做,不仅仅是为了后主,甚至也不仅仅是为了社稷苍生,说得更为长远一点,是要给后人一个交代。至少,也要让那些玩忽职守、朝秦暮楚的人知道,那些出卖江山社稷的无耻之徒,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诚然,我不能力挽狂澜于既倒,只是,我依然要尽己所能,留下只属于自己的那一幕。
不管怎样,我也要拼一把,就像丞相所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人生在世,就是要无愧于心。更何况,就是到了这一刻,我们,我们依然是抱有一丝希望的。
人家孙姑娘,身处江南鱼米之乡,进可攻退可守的,还可以过着一种高枕无忧的生活。
而我们呢,往日的宗庙社稷、和平宁静,早已经成为了过去。
唉,在这过眼云烟的背后,我还能看出些什么呢?
物是人非之后,是不是也该好好想一下自己的未来了呢?
现如今,我在等着韩昭,黎影儿在等着林荣。
而这两个出身行伍之人,却迟迟不曾露面。
再有,这一刻,我和黎影儿的目标,是在追寻一个要犯。
只是,到目前为止,对于这样的一个要犯,我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还不是有迹可循?
然而,再一思忖,却又像那海市蜃楼,甚是虚无缥缈。
这种感觉,还真是一言难尽了。
时间,会给人以答案的。
好几天之前,我们遇见了吕凤仪,似乎就是一个例证。只是,到了这样一个夜晚,我还能,我还敢这样想吗?
想,自然是要想的。只是,也不要奢望太高。
如果想都不敢想,我们就和那没头的苍蝇差不多了。
心灰意冷,也就意味着没有思想,没有目标,没有方向。
而想得太多太美,就有点像那夜半的呓语,惊醒之后,却发现,现实并不是那么一回事。落差太大,自己或许会难以接受。
对于我们的事情,孙姑娘自然可以置身事外,袖手旁观。她呢,已经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
然而,我和黎影儿,却不能像她那样。
我既然接受了后主的嘱托,就要为之而努力。
其实,这个现实的世界,再怎么不堪,也自有扣人心弦之处,也自有让人眷眷无穷之处,也自有令人回味无穷之处。
就比如说,如果没经历过赵云堂庙里的那件事情,我怎么能够想象,世上还有这么一个人,会如此执念于吕赵二将军冲阵闯关的排名之争?这个吕凤仪,也太过于偏执了吧?
吕凤仪心中的这点执念,在一般的外人看来,已经有点不可思议了?
然而,对于她本人来说,倒是不难理解的吧?
有了这种想法,她既然自称是吕布的后人,首先就得练功习武。与此同时,由于想着要翻旧账,那么,她就会想着,如何才能够接近蜀汉后主。因为在她看来,当年,吕布之所以被曹操处死,就是因为,刘皇叔不仅不帮自己求情,反而落井下石!
由于先帝崩殂已久,她就将报复的目标,转向了蜀汉后主!因为,在她的心目之中,“父债子偿”也是很正常的。这样一来,她才会乔装改扮,化身为一个师婆,做起那装神弄鬼、蛊惑后主的事情来。
对于她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我们蜀汉一方,自然是不以为然的,甚至,会对她嗤之以鼻,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只是,如果我们能够冷静下来,以她的视角,就会发现,她的这些行为,都是有迹可循的。她的反常与偏执,就源于内心深处的一己之私。或者说,对于是非多措,她另有一套想法。
她的可怕之处,也就在这儿了吧?
你想要改变她,你想要感化她,你想要征服她的内心,实在是太难了。
她觉得,自己活着的意义,似乎就在于,要将自己的一些想法,如何变成现实?
自然,我们不会认可她的作法。不过,我们确实也发现,这个人,确实是有点想法的。
只可惜,她的想法,会让人不寒而栗。
只可惜,她这么好的脑子,都没能用在作正事上。
只可惜,这些年,仇恨与偏执,将她变成了一个令人发指的恶魔。
是啊,明明自己已经走火入魔,她依然浑然不知、全然不觉,于是,得意忘形之际,她才想着,要到赵云将军的塑像前,宣泄一番。
由此看来,一个人有点想法,也无可厚非。然而,无论如何,都不能站到社稷苍生的对立面。祸国殃民之辈,逃不出正义的法网。
没能捉住吕凤仪,确实有点遗憾。不过,只要还能想起,有朝一日,说不定还真的能把她绳之以法。有了这样一件事情,至少,你的心里,还不至于就是空无一物。
人生的意义,或许就在于,我们总是觉得,总有一些事情,一直都在召唤着我们。而我们呢,也不至于就是那迷途羔羊。
至于那魏基立,也不知他现在怎样了?
虽说我对他有所怀疑,不过,在没有证据之前,仅仅也只是怀疑而已。其实,就算他弃我而去,另攀高枝,我依然希望他能够行得正,能够站得稳脚跟。说真的,如果依然能够选择的话,我依然不希望,他就是我所要缉捕的要犯……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赵馨予还是酣睡过去了。
荒野上的夜风,跟那淙淙的流水声应和着,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在梦里,赵馨予又飞回到了那玉带溪前的草地上。
野草青葱依旧,隐隐带着丝丝缕缕的甜味儿。
迷离恍惚之中,赵馨予似乎觉得有点不对劲,那溪流,水势甚是浩大,倒像是山洪奔涌而至,那哗哗哗的水声,直如万马奔腾。也就在这一刻,一小队人马,突然出现在溪流靠自己的一侧,而且全都是手握兵刃,面带狰狞。她心头一震,随即下意识地把手伸向腰间,打算拔出那柄短剑……这一碰之下,那只手尽管碰到了剑柄,由于用力太猛了些,这一颤之下,人就惊醒过来了!
“这,这倒是枕戈待旦了……”惊醒之后的赵馨予,不由得低声自嘲着。
然而,也就是在这一刻,传来了这样一个声音:“魏将军,前路不远了吧?”
晨曦微明,原本甚是寂静荒凉的这破庙一带,这样的一个声音,倒是格外的清楚而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