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待所里。
刘红兵又将自己浑身上下的兜子,都翻了几遍。
准确的说,那块厂里配备的上海牌手表,再次从他的手腕上,不翼而飞。
“我记得,下了火车,咱们在调度场等人接收的时候,手表就戴在左手的手腕上,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丢的。”
童骁骑双手哈气,看着刘红兵,大声道:“股长不是不让你,把手表带手上嘚瑟嘛,我记得让你揣内衬兜里了。”
“是!在火车上,丢的第一回,我就一直放在内衬兜里,根本就没敢拿出来。”刘红兵一脸沮丧,“可我一下火车,瞅见人家东北水灵灵的姑娘,心想处个东北的姑娘。”
“我这一嘚瑟,又把手表戴在手腕上,现在才知道丢了。”
“你还知道,自己嘚瑟啊。”童骁骑学着东北口音,没给刘红兵好脸色。
这哥们儿的手表,一趟火车丢了三次,就这还不长记性。
用盗门师爷白的话来说,刘红兵就是“身有十文,必震衣作响”的那类人。
当然,年轻人嘛,没几个不好面子的。
哪怕是骑一辆自行车,在四九城里,谁不是手按车铃,张扬的不行。
他估摸着,又是盗门的师爷白,让人给偷走的。
这一回,招待所的六个人,也没心情再去外面,去喝一顿暖和酒了。
张少武一直惦记着东北的小鸡炖蘑菇,他还没吃过。
“嘚!等咱们回四九城以后,这事儿我给厂里汇报,回去再说吧。”张少武语气轻松,又看着一脸郁闷的刘红兵。
“你们五个人的配枪,都给我交上来,我统一管理。”
“咱们回去的话,用不着大五四,枪要是丢了,那才丢人呢。”
几人点着头,都将自己的配枪还有配发的子弹,交给张少武。
而张少武将这几把枪,明着是放进挎包,锁进柜子里,实际是放到空间里。
万一,他们要是把枪嘚瑟丢了,丢人不说,弄不好还得丢工作。
而刘红兵丢的手表,他并不打算去找。
再一再二不再三,刘红兵要是不嘚瑟,那块手表肯定丢不了。
张少武该做的都做到了,这事儿,就当是给刘红兵一个教训。
再者说,年轻的时候长点教训,以后的路说不定会更顺畅。
东北的晚上冷,窗户外面一直下雪,不吃点东西,肯定是熬不过去。
他们六人都住在招待所的二楼,张少武下到一楼,去问招待所的前台服务员。
“同志,咱们招待所,现在有没有吃的。”?
那女服务员看了一眼张少武,又看他穿着一身军大衣,形象俊朗,印象也好。
“现在,外面的国营饭店早就关门了。”
“不过,我家离这儿不远,你想吃什么,我让我爸送过来。”
“我爸做的杀猪菜不错,不过现在没猪肉,你看你吃不。”?
张少武点着头,手里拿出一块钱,堆笑说道。
“我们拢共是六个人,就算是炖土豆也成,我就想吃点热乎的。”
那女服务员接过一块钱,出了招待所的门,就对旁边的一个汉子说道。
“爸!六碗炖菜,多放点猪油。”
那汉子应了一声,又见那女服务员,扭头对张少武问道。
“这位同志,您要不要吃辣椒。”?
张少武点着头,“少放点。”
“爸!少放辣椒,把咱家的黑木耳,也炖点。”女服务说完回头,她的脸上,红皴皴的。
“你家这么近啊。”?张少武惊异道。
“嗯,我说我家近,你说近不近吧。”!
东北姑娘少见这么温柔的,后来一打听,才知道人家是江苏徐州的姑娘,来东北援建的。
当时的东北,切切实实是“国之长子”,来自全国各地的人,都来援建北大荒。
在三年自然灾害的那几年,也就东北没怎么饿死人,一是物产丰富,二是国家投入的力度也大。
耳熟能详的工人模范,石油工人王进喜就是其一。
也就一根烟的功夫,女服务员端了一盆的杂烩菜,送到二楼的楼上。
“这一盆,绝对有六碗。”女服务员将炖菜盆,放在屋里。
临走的时候,还问张少武,要不要“加褥子”。
当时的加褥子,可不是什么潜台词,人家是真的在关心他。
可张少武明显愣了一下,心里想着,六十年代的招待所,有这么大胆么。
“不用,不用。”张少武连连摆手。
女服务员脸上带笑,又客气道,“需要什么尽管找我。”
随即,她下楼关门。
屋里,六个人裹着被子,端着自己带的铝制饭盒,将一盆炖菜都消灭干净。
这盆炖菜里,就是土豆、萝卜、白菜,还有几片黑木耳。
味道说不上太好,可吃完身上很暖和。
几人吃着炖菜的时候,童骁骑提议要去东北的冰场,也去滑滑冰,感受一下东北的风土人情。
六十年代,一般不是公职人员,不出差的人,一辈子也不会出城。
“少武,咱们一块去吧。”童骁骑说着。
“我不去,你带着李枭去吧,明儿我得办点自己的事儿。”张少武摇头。
东北的物产这么丰富,要是不趁机囤点,那不是白来东北了嘛。
再者说,张少武最不喜欢的就是冬天,他骨子里还是一个怕冷的南方人。
而他去东北的市场上,收土特产,也不能让李枭跟着,忒不方便。
“哥,您要办什么事儿,我给你跑腿。”李枭现在喊张少武,名字都给省略了。
这俩人,也确实走的近,兄弟情义也深。
“枭儿,你跟童骁骑这犊子,好好在东北玩玩。下一回,不一定什么时候再来东北了。”张少武拍着李枭的肩膀。
就在所有人都准备睡觉的时候,又听见敲门声。
张少武睡在门边,他一开门,却见是车长王爱民站在外面,倒是让人很意外。
“王师傅,您快请进。”
王爱民脱下头上的狗皮毡帽,一进屋,其他人也都没睡。
他摆着手,堆笑说道。
“你们睡你们的,我是来还东西的。”
王爱民说着,从兜里拿出一块上海牌手表,正是刘红兵丢的那块。
“我的手表。”刘红兵从被窝里蹿起来。
王爱民将手表放到他手里,继续说道。
“你们下车的时候,我又看见,有人盯上这块手表,就被我直接顺走了。”
“小同志,出门在外,记住财不外露。”
刘红兵拿着失而复得的手表,握在手心,最后放在枕头下面。
此时,又见车长王爱民一脸严肃,长叹一口气。
“我再告诉你们一件事,这也是乘务局的疏忽。”
“盗门的师爷白,跟那个叫王耀祖的孩子,从长春站的警务局看守所,逃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