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四姐姐只写了四个字,她明明可以多写些内容,比如:速归。”清溪道。
萧奕峥深吸一气,沉沉道:“有两种可能:第一,这封信并非四姐姐自我意志的表达。第二,四姐姐并不希望我们动身回尚都。”
“为何?”
萧奕峥眼眸一抬,直视着清溪,眼光深邃,道:“是阿,为何。”
他不是在询问,而是在回答。
清溪眉间紧蹙,手中一紧,急促道:“难道京中有变,太子殿下他......?”
萧奕峥表情复杂,忧虑中有着不解,痛苦中有着不平。
“这封信既是爹爹寄回的,我这就去问问兄长爹在信中可否提过京中形势?”清溪干脆道。
萧奕峥神色重新恢复安定之色,点头道:“不错,目前先要确定这四个字是否属实。”
他并不打算隐瞒凌清松此事,刚刚之所以没有挑明,全然因为李菡在场。
李菡是江湖中人,朝政之事能不牵扯便不要牵扯。
两人行至凌清松院落时,却见他正与李菡在院中对酌。
清松见他们进了院子,笑着道:“这怎么又来我这了?正好正好,我请当家的喝酒,以谢她今日相帮之意,要不一起?”
李菡执着酒杯,微露笑意。
萧奕峥与清溪此时是绝无心情与他们畅饮,但瞧着清松如此松快之色,想必凌德言送来的家信上恐是无特别之事。
清溪想了想,还是问道:“爹娘好吗?信里有另说什么吗?”
清松的心情丝毫格外明朗,笑着道:“好的很,还能说什么,嘱托我好好照顾二老与你们,也无其它。”他顿了顿,似想起了什么,又道:“爹给阿公也写了信,我猜也是老生常谈。”
“给阿公写信?”清溪皱眉:“这倒奇了,爹爹甚少给阿公写家信的。”
“对啊,阿公最不喜看些啰里啰唆的家信了。所以,我怀疑阿公看都不会看。”清松呵呵的笑了。
而清溪却与萧奕峥对望了一眼,又道:“无事便好,你们喝着,我们走了。”
清松已然有些醉意,本是想出言再邀,但李菡却开了口:“探花郎,你别拉着六爷六娘替你挡酒阿,说好今夜不醉不归的。”
清松豪气的一撩衣袍,坐了回去:“我一人足矣。”
清溪无奈摇头,也无暇调侃他,拉着萧奕峥便出了院子直奔陈籍的寝室。
“你确定岳父给阿公的信中会写些什么?”萧奕峥边走边问。
“确定,因为反常。”清溪笃定。
陈籍的书房内灯火明亮。
他见到萧奕峥与清溪时,不显讶异,平静道:“我刚刚还在想,你们何时来。”
他指了指面前书桌上的一封信,淡淡道:“看看吧。”
萧奕峥上前,拿过那封信,逐字逐句地迅速看了一遍。
这是一封再平常不过的家信,问候尊长,关心近况,嘱托教育子女,愧疚不能在身边尽孝云云。
但萧奕峥的脸色却在读完这封信时变的煞白。
“看出来了?”陈籍问。
萧奕峥微微点头,清溪接过那封信也仔细读了起来。
陈籍跟着道:“行之写这封信给我,便是想让我做决定。我其实挺烦这些事的,不过既然这信到我手里了,也不好装作视而不见。于是,我的决定便是,若是今晚你们来找我,我便替你们拿个主意;若说今晚你们不来找我,那么一切顺其自然。”
他的话音刚落,清溪已然看完信,惊呼道:“这每句的第一个字可以连成一句话,藏头信。”
不错,凌德言写了封藏头信,而这每句的第一个字连在一起便是:宫中有变,圣上多日不曾露面,恐是病重或是有险。
“你们的爹爹如此费劲思量的将消息传递到苏江,想必尚都的形势比较紧迫。”陈籍看着萧奕峥道:“小六啊,你什么想法啊?”
小六?陈籍如此称呼萧奕峥,让两人一愣,旋即心头皆是一暖。
因为这个称呼所代表的亲密不言而喻。
但当下的情况,却不容他们其乐融融一番。
萧奕峥锁眉道:“岳父这样传递信息,就代表他很担心凌府被有心之人监视,而凌府之所以被特别关照,也是因着我的缘故。我如今身在苏江,无任何势力,无一兵一卒,我不相信三哥会忌惮我至此。”
陈籍微微一笑,摇着头道:“权力之巅,会改变天下,没有那么多不可能。”
清溪的心也纠成一团,她想起了当日在御花园中听到的太子与皇后的对话。
她转眸看着萧奕峥的侧脸,烛火打在他的脸上,勾勒出其坚毅的轮廓,让她忍不住的想要伸手去描摹。她轻声开口问:“要回去吗?”
萧奕峥嘴角微动,对上她的眼神,没有犹豫的点了点头:“父皇必定出事了,我必须回去。”
清溪轻轻点头,“好,我陪你。”
“不。”萧奕峥立即拒绝,坚定道:“你留在苏江,留在阿公和立知身边。我会传消息给赵信,让他速来苏江。”
“不行!”清溪一把紧紧拉住他的衣袖,急急道:“我必须随你一同回尚都,我也担心父皇的安危,担心爹娘的安全。”
萧奕峥反握住她的手,沉声道:“阿珩,你听我说,若是真发生了我万分不愿发生的事,那么你随我回尚都便是给对方多了一要挟我的理由,相反你若在苏江,我会安心很多。你放心,岳父岳母是我的责任,我绝对不会让他们有丝毫损伤。”
“澄湛,我不是你的软肋,我是你同进退的妻子。”清溪眼中莹莹发亮,语气亦坚不可摧,毫不退让。
“你们是不是忘了我了?”陈籍适时的开口,透着漫不经心。
两人同时望向了坐在太师椅上半点紧张不显得陈籍。
“阿公,您不会让阿珩离开苏江的,对吧?”萧奕峥求助的望着他。
陈籍捋了捋白花花的胡子,轻缓道:“你们两个孩子,都不仔细听我说话。我起先就说了,这件事我拿主意。”他抬手指了指清溪,“珩儿,你留在苏江......”
“阿公!”清溪上前一步,表示抗议。
萧奕峥却重重地点了点头。
陈籍一挥手,继续道:“你别急,你留在苏江,才可以帮到小六。”
清溪与萧奕峥一时不解。
但陈籍也没进一步解释,而是跟着安排:“小六啊,你就一个人大大方方的回尚都。你父亲不管出了什么事,既是性命攸关,你作为儿子,必须回去。”
“可是阿公,澄湛一人回尚都,太过危险了。”清溪忧虑焦急。
她顿了顿,觉得此时形势,必须要让萧奕峥知道太子待他的心思并非白璧无瑕,亦有嫉妒不干,虽然这属于人性中可理解的瑕疵,但对于她而言,这些瑕疵可能会伤害到挚爱之人。过去她以为两人离开了尚都,离开了权力争斗,那么这些瑕疵可以被妥善保管掩埋,给萧奕峥留下尽量纯净的天地;但现在他若是要回去,便要看清那天地的浑浊复杂,这样才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于是,她急急的将自己在御花园中所听到的对话全部告知了萧奕峥。
萧奕峥听完后,刚刚恢复的那点血色瞬间又消退了。
清溪甚至觉得他的脸色已然转黑。
她看着他紧紧抿着双唇,十分用力;脸上每一寸似乎都在轻微地颤抖,昭示他不仅仅是惊讶愤怒,似乎还有更多,隐忍?心疼?后怕?
她不确定。她只知道,她不想看他如此心痛难过。于是,她顾不得陈籍在场,张开双臂环抱住了他,想要传递自己的温暖力量。
而萧奕峥地手却更紧地将她搂住,想要将她融进自己身体般用力。
半晌,陈籍先开口发话了:“所以,现在尚都的巡防营的统领是曾家那小子?”
过去,凌德言与陈若芙回来探亲,数次提到过曾启道,故而他有所了解,也知道清溪与曾家的渊源。
两人此时才慢慢放开了手,带着些不好意思的面向了陈籍,均点了点头。
陈籍也不在意,继续道:“那不是很好。至少,巡防营的情况对小六有利。”他看着萧奕峥又道:“你刚刚有句话说错了,你并非无任何势力,无一兵一卒。你有!你有西南的势力,你有西北的兵卒,这些都是站在你身后的力量。”说着,他缓缓起身,绕过书桌,走至两人身前,郑重道:“知道,你的父亲母亲为何要促成你与珩儿的姻缘吗?”
两人神情一顿。怎么,现下的情况,提及了此事?
陈籍轻轻一笑,叹道:“所以阿,那高位之上的人,这心机盘算,深不可测的很。不过,这一次,他为的大部分是你这个儿子。”
萧奕峥惶惑不已。他预感到,自己将听到一个惊天秘密。
“你的父皇,你的母亲,之所以要促成这门姻缘,皆是为了若是有一日,你们兄弟相残,你,不会因此丧命。他们需要珩儿的助力,来让你此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