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春雨,滋润江南,晓风拂面,绿意盎然。
清溪屋前的古旱莲已然落了一地。
她望着满地的玉兰花怔怔发愣。
“王妃今日起的甚早,是为了那碗飘香的长寿面吧。”江练带着浓蜜似的笑意走近,轻声道。
清溪转身,微微颔首:“江大哥。”
自那日江练抵达苏江后,便挑明了身份。
江家乃是陈籍口中的五部之一,祖上辗转落户山东,经营了万元楼的生意。
江练乃是这一辈的江家主事人。
“我幼时曾随父亲拜访过陈老先生,那时王妃还在牙牙学语,许是没有映像。说起来,我还抱过王妃。”他说,眉间温柔暖如春风。
清溪略一垂眸,发丝被风吹过脸颊,淡淡一笑。难怪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透着熟络般的大胆。
江练说,他虽知道他们的身份,原本并没有打算如此快的挑明,毕竟兹事体大;然尚都城内风云变幻,他意识到或许需要动用自己手中的力量了。
“那么为何又故意透出线索让我们怀疑追查?”清溪不解。
江练笑着道:“只是想见识见识民间传说颇多的恒王殿下有几分本事。况且,我知道你们的目的地是苏江,也知道你们到了苏江后,有些秘密就不再是秘密了,所以即便我泄露了什么,也不打紧。”
清溪扬眉,傲然道:“他自是不负传言。若是他没有猜错,你应该在一些官员的府邸安排了眼线,搜集朝中消息。而这线眼线便是后宅女子,也曾是你万元楼或者花船之上的花魁翘楚。”
江练承认的很坦诚:“不错。这便是我东部的力量了,东部手中有的便是情报。不过,我们做事很公道,那些姑娘们并非纯粹的探子,他们是付出真感情的。所以,经过这么些年,我们的情报来源并非遍布中央地方,只不过也够用了。我也绝不会强迫她们与自己看不上的人生活在一起,不会给她们下达任何非完成不可得任务,我所获得的消息不过是他们看在往日情分上主动传回来的。不过,我也会利用手中的消息给与他们的夫君儿子在仕途上的方便,长此以往,彼此都形成默契,互惠互利罢了。我也不担心他们会向枕边人透露我的情况,因为一旦暴露了我也就暴露了他们自己,聪明的女人不会给任何机会让在乎之人猜忌自己。”
“可我认为这样并不好。”清溪蹙眉道。
江练默了会,不急不缓道:“我们并没有违反国朝任何的法度,也未做任何损害国朝大利之事。我手中并没有其它任何力量,”他顿了顿,促狭一笑:“如今恒王殿下却是需要我这手中唯一的武器。”
清溪嘴唇一抿,不再说什么。
接着,江练非常详细的和众人说了一遍他得到的京中消息。
“圣上的情况不容乐观,太子殿下目前把持朝政,但也未有任何过激行为。凌府暂时安全,殿下单枪匹马回京,或有风险。”他总结道。
萧奕峥离开苏江后,凌清松与李菡也知道了内情。
清溪不忘叮嘱李菡:“他不想让长丰卷入朝中政事,你无需做什么。”
李菡肃然点头道:“长丰不会做任何事,可李菡随时可供差遣。”
清松更加忧心京中的父母情况,却被陈籍沉声教训:“小六已然回京,无需担心。你乃一方父母官,不可因此荒废政事。”
清松嘴一撇,本想回两句嘴,可觉得外祖父居然让自己专心仕途政事,也是稀奇。
这一个晃神,已被李菡抢先开口了:“凌探花可要记得明日南湖工程便正式开工了。”
他无奈的叹了一气,心道这个李菡是真不知人情世故还是怎的,此时居然还有心情提醒他此事。
江练接着道:“另外,我得到的消息是,圣上这次病倒与朝中近日处理的原州太宁开矿案相关。很奇怪,此案上达朝廷多日,按理说早就该审明结案,可迟迟未有最终结论。我有一姑娘是湘王府世子的妾室,几日前给我传回消息,隐晦的说可能湘王涉入该案,她也十分慌乱,很怕整个湘王府会遭殃。”
“湘王爷?”清溪倒抽一口冷气。
那个温文尔雅,温润如玉的湘王叔?
她记得他们从北粟返京时,便是他在城门相迎。
广王之案过去没多久,若是另一王爷再涉谋逆之案,对于皇帝来说,打击可想而知。
“为方便行事,我还将一人带来了苏江。”江练微微松了脸色,轻快道。
清溪疑惑的看向他。
“王妃不如猜上一猜。”
清溪眸光一聚,立刻吐出三字:“书痴吴!”
江练赞赏的点了点头:“不错!吴先生可是有绝活的,不能浪费了。他本不愿意来,我说你能见到陈老先生,他转头便收拾行李跟了来,只是他腿脚慢,拉在后面了。”
“确实慢!”半晌不说话的赵信冷不丁的跟了这一句,让满屋凝重的气氛缓解不少。
而两日后,书痴吴一路问到陈园门前时,简直热泪盈眶,见到陈籍,就差抱个满怀了。
书痴吴在知晓了萧奕峥真实身份后,也不过就是长大了嘴巴,连到几句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而后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了,似乎也并没觉得能与当朝亲王相交有什么了不起。
虽说陈园内众人表面依旧,但各自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惶恐担忧,除了陈籍。
他是表里如一的轻松悠然,无比笃信着萧奕峥会安然无恙。由于也挺欣赏他潇洒开怀的性格,与他谈笑风生,相谈甚欢。
萧奕然每日在书房内听着他们的笑声,原本的忧心沉郁也消散许多。
萧奕峥走后,清溪便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实情。
她说:“小七,你六哥未带你回京,也是因着安全考虑。我们就一起祈祷父皇尽快治愈康健。”
“三哥会伤害六哥吗?”他直白的问出疑问。
清溪一顿,她知道萧奕然早慧,并非不懂局势。
她摇了摇头道:“你们是兄弟,这一点无法改变。你三哥与六哥之间的事,与你无关。他们也不是天然彼此为敌,只是生在高处,身不由己。六嫂相信,他们,我们,都会平安度过这场变故。”
萧奕然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没再多问一句。
此后,陈籍便日日让他到书房跟着自己一起读书练字。
陈籍也不多说什么,给他一本书,自己持一本书,彼此无话,开始阅读。
偶尔,陈籍会问他读到哪里,他会简单复述一遍,陈籍会做些补充,而后再安静阅读。
清溪知道,陈籍虽表面不收任何学生,但已然身体力行地再教导萧奕然了。
她便也没了照顾萧奕然的琐事,这几日都在全心全意的为京中的萧奕峥和父母安危筹谋安排,尽都忘了今日便是自己的生辰。
此刻,屋檐之下,江练听她唤了一声江大哥,倒是讶异。
清溪笑笑,解释道:“这几日,江大哥忙着发收消息,亦是辛苦。大家既是交底,也不用太过拘泥,我便唤一声江大哥吧。”
江练的脸上似乎永远挂着笑容,半点不显经商之人的精明之色。
“王妃今日生辰,不知有何安排?”他问。
清溪肃然了面容,道:“按照脚程估算,今日澄湛便会抵达尚都。如此,我们先前安排的事宜便要开始了。今日,便请吴先生与赵信早膳后来我院内的书房,开始做事吧。”
江练皱了皱眉,道了句好,后又道:“王妃真是全然为了恒王殿下。”他直视着她问:“不知当日我送王妃的生辰贺礼,王妃可有使用?”
清溪一顿,不知为何他会提及此事,歉然道:“坦白说,当日不知江大哥深浅,谨慎为上,便也没有将那张秘方拿出使用。”
江练点头表示理解。“昨日,我给陈老夫人调配了些开胃汤饮,她顺口提及了您在服用的调理药丸。言语间,我似乎听出您并不知道您所服用的这些药丸的真正功效。”
“江大哥当日便提醒过了,调理身子,有助于受孕嘛。”
“不错,可重点是,它首先要解药。”
清溪神色一顿,显出疑惑。
“看来王妃并不知道实情。”江练笃定。
“江大哥有话直说。”
江练略显犹豫,但看着清溪势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神情,便坦白道:“我说我的鼻子甚灵,此乃实话。万元楼的茶饮可是一绝,所有的配方皆是我亲自把关,因此我对草药这些甚为熟悉。王妃所服用的药丸,配置药材皆为上品,可其中有两味药材若非为了克制妇人滑胎之药材绝不会使用。也就说,王妃此前应是服用过有损于身子的饮食,才需要这两味药材去化解。”
清溪脸色一白,惊讶都写在了脸上。
“但你所服用的药丸会调养好的你的身子,只是耗时较长,难免会有坏了你口味之时,所有我的那个方子会有用的。”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原以为你知道内情,不想你却不知。不过话已至此,便也不想隐瞒,王妃如此通透才情,应该会喜欢明明白白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