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迟到多年的“兄长”让荆修文眉头一展。
荆老大夫是个拧巴的人,对荆家并无怨恨之意,那么多年来一直避而不见也是因心里说不出的别扭而已。
荆修文会心一笑,“好,到时候不醉不休。”
正厅外,忽然脚步声匆匆。
下人来报:“荆老大夫,小姐和两位公子回来了。”
话音一落,一个绰约多姿的身影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踏进了飞云院。
“荆老大夫?”莺语袅袅,传入厅中。
荆老大夫乐呵呵一笑:“小芙回来了?”
“嗯嗯。”为首的醉芙见到有客来访,道:“醉芙打扰了。”
“无事。”荆老大夫摇摇手,“这是荆家的家主荆修文。”
“原来是荆遥公子的祖父,醉芙失仪了。”
荆修文抬眼看了看面前顾盼生辉的醉芙,点了点头,原来这就是少主欣赏的女子,不错不错。
“不知荆公子游学到何时?”醉芙问道。
“遥儿啊......”荆修文抚了抚长须,“遥儿还有半个月才能回京城,多谢醉芙小姐的挂念。”
这话一出,醉芙身后的男子走上去,扣住了她的纤腰,威压一放,震慑四方。
荆遥?荆遥是何人!
见两人如此亲昵的动作,荆修文暗中不禁为荆遥捏了一把汗,少主啊,对方捷足先登了。
荆老大夫见两人言语间十分亲密,心里大概对两人关系有了个数,只是想到谢长瀚那副护犊子的样子,头也疼了起来。
面对百里靖炘的质问,醉芙随口答道:“荆公子是我朋友......”
“对了,舅舅去哪儿了?”
荆老大夫应道:“侯爷今日去军营了,晚些时候回来。”
“小姐?”侯府总管谢旭从外面进了来。
醉芙交代说道:“谢总管,这是谢家的贵客,你安排人收拾几间客房出来,过些日子我们才回怀凤城。”
“是!”
醉芙腰间的手紧了紧,抬眼一看,见百里靖炘威胁地朝她眯了眯眼。
醉芙不解其意。
腰间的手又不轻不重地掐了她一把,醉芙总算明白过来了,无奈笑道:“就安排他们住在锦瑟院吧。”
锦瑟院离自己住的霁月院最近,这个男人满意了吧。
“哼!”男子轻哼一声发泄刚才的不满。
醉芙脸上露出一抹浅笑,脚下却狠狠地踩住百里靖炘的靴子,示意他安分点。
百里靖炘目光盈亮,蕴含着万分宠溺。
这丫头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正厅里,众人就坐。
“荆老大夫,不知你那本神农经何在?”
荆老大夫一脸奇怪,“小芙你问来干什么?”
一旁的长生神秘兮兮地开了口,“荆老大夫,浮仙泉不见了!”
“什么!”
这话吓得荆老大夫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长生越说越大声:“真的!我们早上去找了一圈都没找着!”
醉芙朝荆老大夫点点头,荆老大夫缓过神来,自言自语道:“上次老夫就奇怪怎么会找到浮仙泉......你们等等,我去房里将书找来给你们。”
一会儿功夫,荆老大夫捧着一本陈旧到发灰发白的书走了出来。
醉芙等人将它放在围桌中间,荆老大夫翻到中间那一页,众人一看,纸上简简单单记了一段话。
——神女凤君悯世人苦,滴泪成泉,泉渺如洋,碧漾见底,流熔岩,水甚良,生妙药,日有异则泉现,名曰浮仙。
“就这?”长生手指点了点那段话,“也没说为啥那温泉会消失啊?”
醉芙动手翻了翻前后几页,“荆老大夫,就只有一段话?”
荆老大夫点点头。
“你这书是从何而来的?”褚殷敲了敲桌面问道。
提起这事,荆老大夫脸色有些泛红,答道:“年少时老夫在青楼吃酒,无意间救了一女贼,她随手赠我的。”
“噢......”长生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句。
突然,长生脑袋被醉芙重重拍了一下,抬头一看,撞见醉芙不怒自威的眼神,赶紧收敛起来。
醉芙望向百里靖炘,“阿炘,你怎么看?”
百里靖炘俊眉微挑,手指点着一行字,“答案不就在这里吗?”
“什么?”众人纷纷凑上前一看。
——日有异则泉现
男子声如古琴,缓缓道来:“日有异则泉现,反之则是......”
男子朝醉芙挑挑眉。
醉芙喃喃自语:“天无异象就消失......”
百里靖炘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你们上次去浮仙泉前可发现有什么异象?”
醉芙摇了摇头,“我没留意。”
长生一等人也摇了摇头。
百里靖炘眼神看向蔺紫蔺逸,两人也摇了摇头。
只见男子手指微动,便将那神农经合了起来。
百里靖炘薄唇一张一合,声音似清风绕山林,抚去众人的焦躁,“那便等天有异象之日再探。”
门外传来谢旭的声音,“小姐,侯爷回来了。”
谢长瀚带着一身寒意从屋外急匆匆闯进来,喊道:“芙儿......”
醉芙嘴角荡开一抹笑容,急忙迎上去,“舅舅!”
谢长瀚隔了许久才见到醉芙,心里大开怀,直接举起她原地转了一圈。
“哎呀,你这丫头啊,想死舅舅了!”
老母鸡抓住机会就诉衷肠。
长生和魏苏从后面冒出头来,谢长瀚往每人头上揉了一把,高兴道:“你俩小子也长高许多了!”
咦?怎么觉得有人盯着自己。
谢长瀚心里奇怪,转头就对上一道锐利冰冷的眼神。
百里靖炘身高八尺,着褚色织锦蟒袍站在那里,不动声色,明明如冬夜寒星般冷峻,可眉宇间却偏偏添上三分绝色艳丽,谢长瀚还没见过如此惊人的容貌,顿时愣住了。
百里靖炘重重咳了一声,醉芙从昏了头的兴奋中回神,看见百里靖炘嘴角抽搐的样子,暗自叫惨。
死了,怎么忘记有个醋坛子在这里了。
醉芙赶紧介绍,说道:“舅舅,这是百里靖炘......”
“哦,好!”谢长瀚还举着醉芙在半空。
百里靖炘漫步走上前,飘了一个你自己交代的眼神过去。
醉芙垂头假装整理一下衣裳,用蚊子般的声音说道:“他,他是......”
谢长瀚伸过头来想听清楚点,“什么?”
“哼!”百里靖炘冷哼一声。
仿佛找到盟友的褚殷,看热闹不嫌事大,吼了一句:“你家的白菜被人拱了!”
啪一下,醉芙就从谢长瀚手里掉了下来。
“舅舅!”醉芙揉揉摔到的臀部,小手在谢长瀚呆滞的眼神前晃了晃。
“你说什么?”谢长瀚晃了晃脑袋,以为自己幻听了。
百里靖炘站在醉芙身后,高颀的身子给人一种巨大的压迫感。
醉芙清了清喉咙,一脸正色看向谢长瀚,交代道:“他是我心仪之人,今天带来给舅舅你看看......”
谢长瀚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压制住自己崩溃的心情,沉声问道:“芙儿你确定?”
醉芙认真的点了点头。
见醉芙肯定的神情,谢长瀚硬生生被逼出两道泪花,“芙儿你你你......”
啊......他好不容易呵护大的白菜,呸呸呸,是娇花居然要被采走了,这简直是晴天霹雳啊!看书溂
“你是哪里来的兔崽子!”谢长瀚指着人家鼻子质问道。
见醉芙大方承认他们的关系,正主心情像是吃了蜜一样,笑道:“在下来自汨云川.....”
谢长瀚被噎了一下说不出话,褚殷在一旁乐得哈哈大笑。
谢长瀚暗地里用灵力一探,却如滴水入海,了无痕迹。
百里靖炘这人......
醉芙朝百里靖炘笑了一下,牵过他的手,两人站在谢长瀚面前,醉芙说道:“舅舅,他对我很好,我很喜欢他。”
谢长瀚此时欲哭无泪,打又打不过,芙儿还心甘情愿跟着别人跑了,自己反对还有什么用。
谢长瀚对着百里靖炘恶狠狠道:“好不好以后还说不定!”
百里靖炘嘴角微勾,彬彬有礼展手作揖,许下承诺:“欢迎随时监督。”
看了一场大戏的荆修文心里万分纠结,醉芙小姐都跟着别人跑了,自己该不该和少主讲啊?
......
夜深如墨,月朗星疏。
丰盛的晚膳后,到了送客的时间。
荆修文好不容易脱身上了马车,并下定决心以后没事不要来忠勇侯府。
谢长瀚听到谢旭汇报,说醉芙将客人安排在锦瑟院,一个眼刀就射向百里靖炘。
肯定是这个兔崽子!
百里靖炘朝他大方一笑,这笑给别人感觉是和煦微风,给谢长瀚感觉却是如冰山寒风,刮的自己心里一凉一凉的。
只要芙儿亲口将这关系定下来,别人再怎么气恼又能奈自己何?
汨云川的帝君眼中闪过一丝狡诈,心随意动,拉醉芙过来,慢慢焐热小爱人的手。
谢长瀚冷眼看了一下百里靖炘。
“夜深了,谢旭你将客人送回锦瑟院,芙儿你跟我到松雪斋一趟,舅舅有要事和你商议。”
谢长瀚转身往松雪斋方向走去。
“是!”醉芙挣脱百里靖炘的手,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后便跟在谢长瀚身后走了。
只是瞬间,形势就急转直下。
蔺逸和蔺紫看着自家帝君突然被抛弃错愕的样子,很是乖巧地低下了头。
“哈哈哈哈......”褚殷乐不可支,捂着肚子狂笑。
“哼!”百里靖炘袍袖一挥,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
忠勇侯府,松雪斋。
醉芙抖了抖身上的寒意,将双手靠近炭火取暖。
谢长瀚暖了一壶润口的桃雪酒,倒了一杯给醉芙。
醉芙接了过来,抿下一口暖暖身子,想起刚才他和百里靖炘暗地斗法的场景,微微笑道:“舅舅对阿炘不满意?”
谢长瀚愣了愣,笑道:“他是个不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