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芙这话可是大不敬,听得姜琦一身冷汗。
皇甫奕也是大汗涔涔,“我不知......”
“那陛下若是到了暮景残光之际,又几时才能驾鹤西去?”
皇甫奕幡然醒悟。
“殿下,成大事者必能狠。”
皇甫奕捏紧了手里的小玉瓶,咬咬唇应道:“我明白了。”
醉芙总算了松了口气,“四皇子下的药不会如此轻易让太医察觉到的,殿下最好尽快派人将这丹药给陛下服下。”
醉芙重点提了一句:“对了,还请殿下派人在陛下耳边吹吹风,叫护国寺的虚云大师七日后进宫讲佛法、驱邪祟。”
“为何要将佛法驱邪祟?”
“人总是想在病重之时找个寄托找个慰藉,陛下不外如此,殿下既为人子,自然要替陛下分忧,况且虚云大师对我们的大计有妙用。”
皇甫奕疑惑,“那为何要七日后?”
醉芙应道:“一来四皇子谨慎,下的毒药作用缓慢,估计要七日后症状才较重,二来......”
醉芙眼神变得幽深,“我所安排之事,七日后才能传到宫中......”
皇甫奕半懵半懂。
醉芙见他那懵懂模样,只得提前给他透了个风声,“殿下,无论七日后虚云大师和陛下说了些什么,您都不必放在心上,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即可。”
皇甫奕半知半解地点了点头。
醉芙又望向他身后的姜琦,说道:“至于大皇子那边,还请姜先生多帮殿下掌掌眼,估计下药一事,大皇子那边很快也会知道,切莫让你家殿下给人当了靶子挡箭.....”
姜琦是个家道中落的读书人,年纪轻轻的,在皇甫奕笼络的一群谋士中并不起眼。因上次抄家一事立了功,所以才在皇甫奕面前冒了尖,这次也是因为机缘巧合才被带了过来会谈,听到醉芙几次对他的称赞和赏识,心中也是存了极大的感激之心的。看书溂
姜琦上前行了个拱手礼,“必不负小姐之嘱托......”
......
天京皇城,京城漱玉馆。
萧国公萧睿在包厢里边喝着茶,听着曲儿等淳郡王的到来。
推拉木门的声音响起,萧睿转过头来,只见淳郡王跟在一人身后进了来。
见到来人,萧睿皱了皱眉头,但还是对着那位不速之客行了个礼,“臣见过四皇子殿下......”
皇甫骞冷哼了一声,大步走到主位坐下。
萧睿十分不悦地望向淳郡王,淳郡王一脸尴尬。
“本皇子不请自来,没有扰了萧国公的兴致吧......”皇甫骞抬头看了一眼萧睿。
萧睿神色不变,笑道:“哪里,是臣的荣幸......”
几句不咸不淡的交谈过后,淳郡王找了借口脱身离开,只留下皇甫骞和萧睿两人在包厢。
萧睿忐忑不安,萧国公府一直忠于天子,从不站边,平日里甚少与柳相一派交集,这四皇子今天怎么会突然和自己套近乎?
正在萧睿百思不得其解时,皇甫骞敲了敲手里的玉扇,淡淡说道:“国公之女萧衾,今年是十七了吧?”
此话一出,萧睿心瞬间提了起来,他打了个哈哈笑道:“是啊,那孩子顽皮得很......”
皇甫骞幽幽道了一句:“不知可有婚配了?”
这话一出,萧睿后背霎时渗出了几颗冷汗,他猛地意识到皇甫骞的打算,硬是稳住自己慌乱的心,应道:“不、不怕殿下笑,臣与夫人只有这一女,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如今养成她这般娇纵的性子,臣也是十分头疼,想着再留多两年,请嬷嬷仔细教导礼仪,才敢与世家子弟婚配......”
皇甫骞冷笑了一声,道:“萧衾的确需要好好教导,整天和那个宣飞尘厮混在一起,也不知道掉份儿。”
“是是是......”
“要说哪里的教导嬷嬷最好,母后身边的容嬷嬷可是受过父皇称赞的。”
萧睿听了这话,满脸是汗,道:“不敢不敢,臣哪里敢去向皇后娘娘讨要人啊......”
皇甫骞动手给萧睿沏了一杯茶,语气忽然变得十分诚恳:“实不相瞒,本皇子对萧衾仰慕已久,不知本皇子能否当得了国公的乘龙快婿......”
萧睿惊得打翻了手里的茶杯,连忙跪下道:“臣......”
“国公这是怎么了?”皇甫骞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难不成国公看不上本皇子?”
“臣不敢!”萧睿磕了几个响头,“只是......”
“只是什么?”
萧睿手心的汗快将底下的地毯都润湿了,又不知道怎么回绝皇甫骞,只能磕头哀求道:“臣还想留多衾儿两年......”
皇甫骞冷笑一声,整个人站起来,投射出一片阴影笼罩在萧睿头顶上。
“既然国公想留多萧衾两年,不知打算用什么东西来偿还本皇子的相思之情?”
萧睿哑了哑口,道:“臣、臣不解......还望殿下明示......”
皇甫骞半蹲下|身子,眼神直勾勾地看进萧睿眼底,低声道:“储君之位,不知国公有何看法?”
原来皇甫骞此行目的在此,萧睿心里默默倒吸了一口凉气,颤颤惊惊道:“陛、陛下自有定夺,臣只管听从便是!”
皇甫骞皮笑肉不笑地问道:“若是本皇子明言要国公你的支持呢?”
“殿下,臣只忠于陛下......”
萧睿只希望这句话能让皇甫骞明白自己没有选择他,也不会去选择皇甫默。
“国公......”皇甫骞一把扯过萧睿,冷冷道:“世间安有双全法!”
萧睿依旧不改口,咬着牙根应道:“臣!只忠于陛下!”
萧国公府与沈国公府一样,都是国之柱石,手握重兵。
十四年前蓟罕关的惨烈一败,他事后细细回味,在蛛丝马迹间窥见了皇权无比阴暗的一角,沈国公府与先太子血淋淋的教训仍历历在目,如今他又岂能让手下十万精兵的性命再次沦为皇权斗争的牺牲品。
皇甫骞大声威胁道:“国公,本皇子再给你一次机会!”
“臣!只忠于陛下!”
“好好好!”皇甫骞怒极而笑,“希望国公不要后悔今日的决定!”
皇甫骞怒气冲冲,拂袖而去。
等皇甫骞走后,萧睿整个人瘫软在地,惊魂未定。
皇甫骞他今日如此猖狂,究竟打算做什么?!
......
三月初十,春光明媚。
醉芙忙里偷闲带着百里靖炘一同到长锦坊逛逛。
一群着布衣的孩童手里攥着小木剑,一路打闹,撞散了醉芙和百里靖炘。
“位不正,纵孽邪......”
“天可怜,九月雪......”
“亡陵者,何人也......”
“惑乱者,妖龙也......”
“嘻嘻嘻嘻......”
那群小孩嘴里一边大声喊着,一边嬉笑着往另一边跑去。
醉芙瞧着那群孩童远去的背影,嘴角微勾,“虽说花了些时日,但终于传了过来。”
望着那群小孩在远处嬉闹,百里靖炘对醉芙的话挑了挑眉,俯首低声在她耳边问道:“夫人编的?”
“嗯。”醉芙侧过头望着他,“阿炘觉得如何?”
“朗朗上口......”百里靖炘故意朝她耳里吹了口气,调|戏道:“太屈才了,不如明日夫君带你回天域......”
醉芙一个手肘怼过去,低声嗔道:“滚......”
......
又是过了几日,东陵皇宫,永宁殿。
护国寺主持虚云大师在宫人的带领下,进了来。
只见东陵皇一身便服,半卧在榻上,手里还攥着一串佛珠在慢慢数着。
“老衲参见陛下......”
“免礼......”东陵皇虚抬了一下手,示意虚云走到榻前。
见虚云上前,东陵皇哀叹一声,“虚云大师,这些时日朕夙夜难寐,身体常常易乏易累,只觉得胸前无时无刻都压着一块大石头,好些时候都喘不过气来,太医说是朕心思过重所致,开了好些药给朕都无甚大用。”
虚云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龙体劳累乃是陛下勤政为民,东陵百姓必会为陛下祈福的。”
“大师念念佛法,让朕清清心吧......”
“是......”
虚云口中念念有词,东陵皇一边闭目养神,一边数着手里的佛珠。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东陵皇忽感睡意,头有些摇摇晃晃的。
虚云停止诵经,低声喊了一句:“陛下......”
东陵皇猛地醒过来。
虚云双掌合十,劝说道:“阿弥陀佛,既然陛下生出睡意,还请移步至床,让老衲继续为陛下诵经安神......”
东陵皇揉了揉眉间,从榻上起身,一旁服侍的宫人赶紧上前将他扶到床上。
“你们都下去吧,留大师在这里给朕诵经即可......”
宫人鱼贯而出,只余下东陵皇和虚云。
虚云继续诵经,又是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东陵皇陷入睡梦中。
虚云轻声道:“陛下......”
床上,东陵皇发出阵阵熟睡的鼻鼾声。
虚云眼中闪过精光,从袈裟中掏出那个小纸包,起身走到香炉前,将其扔了下去。
只见香炉中,那个小纸包在火焰中慢慢燃烧起来,散发出一种若有若无的香气。
“阿弥陀佛......”
两个时辰过去了,东陵皇从梦中缓缓醒来。
“陛下醒了......”
东陵皇从床上坐起来,青灰的脸色红润了一些。
“来人......”
东陵皇一声出,在外头伺候的宫人进了来。
“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已经是戌时了。”
东陵皇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上晚膳......”
“是......”
很快,宫人便将一碟碟精致的斋菜从御膳房端到桌子上,东陵皇起身,和虚云一同走到桌边坐下。
东陵皇笑道:“有大师在旁安神,朕终于睡了个舒心的觉......”
虚云微微一笑,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多嘴一句,还请陛下勿怪......”
“准!”东陵皇睡了一个满足觉,心情愉悦。
“江山社稷系于陛下一身,还望陛下以龙体为重,不要过分苦恼......”
“苦恼之事比比皆是,朕.....”东陵皇默默叹气,像似自嘲般道:“朕哪里逃得过啊。”
虚云垂下眼眸,道:“陛下龙体欠安,朝政一事老衲无力为陛下解忧,只望陛下能安心养神,诸位皇子能尽力为陛下分忧......”
“毕竟皇室安定才是东陵之福啊。”
皇室安定?东陵皇皱了皱眉,“大师何出此言?”
“天象虽有异常,但老衲已经算过了,陛下必然鼎盛。”
东陵皇更加糊涂了,眉头紧皱,沉声问道:“天象异常?”
虚云见东陵皇疑惑的样子,也皱了皱眉,“难道陛下不知道天象异常一事?”
东陵皇沉下脸色,“不知大师口中所言的天象异常是何时之事?”
虚云愣了一会儿,才说道:“二月三十,老衲夜观天象,天象呈荧惑星乱轨逼近心星之迹。”
东陵皇猛地一惊,大声喝道:“什么!二月三十有荧惑守心之象?!”
虚云大师道:“是,难道钦天监没有禀报陛下?”
荧惑星靠近心星,则意味着帝位动摇、皇子篡权......怪不得虚云要说皇室安定。
东陵皇忍住胸腔怒火,下令道:“来人,将徐日昇给朕押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