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旦一脚踢开萧旭,压了压激动的情绪,给了萧旭一个,绝不能不听话的眼神,道:“站远一点,你不能碰。我能打开。”
在萧旭甚是担忧的目光下,郑旦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缓缓推向石门…
果真…
石门徐徐开启…
接着便是满目刺眼的白光,涌射而出。直晃的门外的几人睁不开眼。
等几人缓了缓不适的双眼,再次睁开。
那强烈的白光变得暗了些,但依旧晃得人眼,看不清内里的事物。
当白光再次充斥了眼眸,几人的脚,像是受到了召唤,不由自主迈了进去……
萧旭第一个走进门内。
映入眼帘的是,冲天的火光,燃烧的房屋。几个衣衫残破的男人,慌乱得撞着面前的朱漆大门;身上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女子,在地上痛苦的嘶吼,翻滚。
萧旭看得心惊,兀自转了一圈,熊熊火光里,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牌匾上的四个大字“山河伫秀”。
“山河伫秀…山河伫秀…”
萧旭呢喃着,心跳也变得快了起来,急急往后院奔去。
推开那燃烧着的,熟悉的门。
火光里,一个妇人被压在巨大的横梁下,那双满是痛苦的眼眸,涌动着泪水,盯着萧旭。
妇人颤颤巍巍伸出了右手,虚弱得喊着,“阿旭,你回来了。”
这一声,萧旭再也忍不住了。声泪俱下,颤抖着,“母亲!”
萧旭急不可耐得扒开,面前还在燃烧的残窗断木。急急跑向自己的母亲。
那是自己最终都没能见上一眼的母亲……
那是世界上,最疼爱他的母亲!
如今,自己的母亲就在眼前,萧旭抹了一把那碍人的,糊着眼眸的泪水。上前一步,想要抬起那沉重的横梁。
但是…
为什么手上没有泪水的痕迹?
萧旭微顿,伸手捏了一抹,满天飞舞的灰烬。
手指上…
什么都没有!
萧旭心下大骇,目光看向妇人,接着,呢喃道:“你不是我的母亲。”
那妇人忽而大哭,“阿旭,你不想再看娘亲最后一眼吗?过来…孩子…让娘亲好好看看你。”
萧旭后退一大步,心下暗道,“幻觉,这是幻觉。”
于是厉声道:“你不是我娘!”
那妇人的面容突然变得狰狞,“还不快过来?你竟连自己的娘都不认了?”
萧旭扯着痛苦的表情,看着妇人的眉眼,一字一顿道:“你…不…是…”
嘭……
整个燃烧的场景在萧旭的眼前炸裂,瞬间,消失殆尽。
萧旭猛然回神,发现自己正站在路的边缘,面前是万丈深渊…
萧旭心下暗暗一惊,回身寻找着郑旦的身影。
便见郑旦,正伸着左臂,痴痴傻笑,一脚已经踏出路面。
萧旭大喊“哥哥”,疾行一步,去拉已经跌下路面的郑旦。
跌落的瞬间,郑旦恍然从幻觉中醒来。
便见萧旭牢牢抓着自己的手腕,喊着“哥哥”。自己的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郑旦慌张得用另一只手抓住萧旭的护袖,胆战心惊道:“萧郎,快拉我上去。我中幻觉了。”
萧旭略一使力,便拽起了郑旦的身形。两人跌坐在,汉白玉的路面上,心有余悸。
郑旦看着眼尾还挂着晶莹泪珠的萧旭,问道:“萧郎,你怎么哭了?”
萧旭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要说萧旭有什么遗憾,那就是八年前的大火,那场夷平整个府邸的大火,那场让他一夜之间,失去所有亲人的大火。
如果说,这是长钰设下的幻阵。那对于郑旦而言,既然观照不到郑旦的前世和未来,那最能牵动郑旦的,便是修容了。
所以,郑旦的幻境是,那抹黑色的身影,在徐徐前行,郑旦颠儿颠儿的跟在后面。前面的身影突然顿住,回首,给了郑旦一个微笑,然后向郑旦,伸出了手…
两人都回想了一下,这逼真的幻觉,真是越想越后怕。
两人对视一眼,开始寻找其他三人的踪迹。
放眼望去,这是一道虚空搁置的汉白玉路面,直通到前方的大殿。
只是现在,离那大殿还很远。路面下是黑漆漆的一片,是如墨般的黑暗,让人看不到尽头的黑暗。
其实,几人的距离都不远,因为,只要一踏进这个门,便会进入幻境。
此时,七皇子正摇着傻笑的无双,刘禹锡一个人蹲在地上,神色痛苦。倒是不像郑旦、萧旭两人,情况凶险。
见着郑旦,萧旭二人,七皇子急道:“快来帮帮吴指挥啊。我叫了半天,叫不醒啊。”
只见,无双大张着两条手臂,一脸奸笑,嘟着个嘴,在空气中,左亲一下,右亲一下。
接着双手在胸前做了个摊麻将的动作,然后歪着个头,伸着个舌头,在空中乱舔一通。
一看这猥琐的动作,郑旦顿时明了,无双是陷在他那些男宠女姬的温柔乡里了。
郑旦忍不住哈哈大笑,七皇子也看出个所以然了,顿时恼羞成怒,“啪叽”一巴掌,打在无双的脸上。
还真别说,这饱含着爱意的一巴掌,直打的无双眼冒金星,嘴角都殷出了血迹。人也瞬间从幻觉中抽离。
无双回神,看看仍在看笑话的郑旦和萧旭,再看看,怒目圆睁,抬起手,欲再来一巴掌的七皇子。
反应迅速,一把抓住七皇子的手腕,嘻嘻赔笑道:“娘子,你真是误会为夫了,我梦见的是你啊。”
“真的?”一听这话,七皇子立马放下了举着的手,还甚是心疼的摸了摸无双的脸,问道:“疼不疼啊?”
郑旦惊呆了,向无双投去一个佩服的眼神。
便听得萧旭问道:“哥哥,你的幻觉里是谁?”
额…
郑旦现学现卖,嘿嘿胡诌道:“是你啊!你向我伸出了手,我就去拉,没想到遭了道……都怪你。”
说完这话,郑旦也不敢看萧旭的脸,径直走向,神情呆滞的刘禹锡。
手刚碰到刘禹锡的肩,刘禹锡经历的幻境,便闪现在郑旦的脑海里。
为什么?郑旦也不知道为什么,能进入刘禹锡的幻境。
这幻境又是怎样的呢?
那年夏天,六岁的刘禹锡,还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父耕母织,小小的刘禹锡,在地上玩着泥巴。
可是,上门打劫的匪徒,结束了这美好的时光。
爹娘被杀了,残忍的歹徒,没有杀刘禹锡,而是将他和父母的尸体锁在一个房间里。
小小的刘禹锡,摇着母亲的手臂,泪眼汪汪,“娘,娘,你起来呀。你不要抛下我。”
哭累了,就蜷缩在母亲的臂弯里,睡上一会儿。睡醒了继续哭。
时间一久,这炎炎夏日,尸体很快腐烂,满屋弥漫着尸臭。
小小的刘禹锡饿极了,抱着满是蛆虫的手臂,啃咬了起来。
直到,那锁了多日的房门被打开,一个黑黑瘦瘦的男人,走了进来。看着满手,满嘴血污的孩童。伸出了那干瘦的手臂,暗哑道:“跟我走。”
自此,刘禹锡有了师傅,他日日勤学苦练。可是他的师父,依然不满意,每日都要残忍的鞭打这个小小孩童。
除此之外,刘禹锡还要和同龄的孩子们厮杀。
直到…这一批孩子,只剩下了刘禹锡。
十一岁的他,终于成了师父的关门弟子。
可是,更深的噩梦,也就此来临了。
在这个本应该高兴的夜晚。他的师父,凌辱了他……
这个变态的人,为了满足那变态的私欲,不停得给刘禹锡吃药,阻止他像个正常男人一样发育。
直到刘禹锡长的白白嫩嫩,皮肤吹弹可破,面容阴柔绝美……
从成为关门弟子的那天开始,刘禹锡开始照顾师傅的饮食起居,晚上还要让这个变态泄欲。
郑旦终于能理解,为什么刘禹锡伺候人伺候得这么舒适。
为什么接触刘禹锡时,刘禹锡会像是初次一样,满颊潮红。所以,刘禹锡说是初吻。只是因为,他那变态的师父,只是粗鲁的泄欲,没有亲吻,没有抚爱……
这样的刘禹锡,没有笑过,没有过多的语言。只是每日,勤修武学…
直到他变得强大,强大到,超越了自己的师傅。
然后…
一刀,结果了师父……
那一刻,刘禹锡露出了一个阴森森的微笑,“师傅,你也抛下我了。”
得了自由的刘禹锡,眼神也明亮了起来。背起包袱远走他乡。
于是,痴迷武学的他,遇上了一样痴迷武学的寻枫。两人一见如故,互相切磋,互相进步。
那是俞伯牙与钟子期的关系……
可是,这样的美好,也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随着二皇子对皇权的执念越来越深,甚至超过了一切。刘禹锡不得不重操旧业,竟把杀手事业搞的风生水起,形成了一个完整的体系。
此时的刘禹锡,长大了,成熟了,大概也向命运低头了吧。
每日只是,机械性的接收寻枫的刺杀任务。甘愿成为寻枫的一把利刃。
刘禹锡心知肚明:对于二皇子而言,皇权高于一切,他是可以随时被抛弃的棋子。
直到,亲眼看见了,被自己害了两次,不走寻常路,穿的粉粉嫩嫩的十三皇子,那没有掺杂任何利益,没有掺杂怨恨的笑容。
刘禹锡眼前一亮,对着眼神清澈的人,自己那眼眸也变回了清澈纯真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