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的地窟中，云霜的讲述还在继续：

    “彼时，姐姐与我挑明一切、断绝关系的时候，曾经对我说，我身为她的妹妹，却夺走了她的爱情，是我欠了她的，假如我还有一点良心，就应该自觉从她的生活中消失。”

    “我的确亏欠姐姐良多，但绝不是因为那狗屁的‘爱情’。”

    云霜的声音仍然清冷、不疾不徐，唯有那突兀蹦出来的、不那么文雅的词，能够证明其心中并非毫无波澜。

    微光的地窟中，因为云霜的停顿，死寂一片，仅有微弱的气流声在晦暗中低泣如鬼哭。

    很快，云霜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继续说道：

    “前世，姐姐将我从泥潭中带出，引我入道，予我远大前程。”

    “今生，我便也引领姐姐入道，还姐姐一世锦绣，以此偿还亏欠，了结因果。”

    说到这里，云霜默然，不再言语。

    沉默中，桂妮的双眼慢慢地睁大。

    她忽然明白了。

    随后，一股无名怒火自胸臆中猛然膨胀，令她沙哑低沉的嗓音都显得尖锐：

    “这算什么！？”

    “我根本就不是宿慧者！”

    “你不能擅自将前世的事情算在我的身上！”

    闻言，洞窟中央拄剑而立的云霜，神情平静近乎冷漠：

    “我说过，不要自作多情。”

    “我在乎并试图了结的，只是‘我认为的’与姐姐的因果，至于你的想法感受，我不在乎。”

    “……”桂妮目瞪口呆。

    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自我的女人！

    云霜本不欲继续说什么，转念一想，既然都已经解释了这么多，也就无所谓再多加几句了，于是道：

    “我不在乎你的想法感受，同理，你也不必在乎我的。”

    “很多事情，其实没有那么复杂，你只管做你想做的、必须做的事情就好。”

    “此番你若是能活着回到宗门，便转告我的师尊，无瑕已窥见斩灭情劫的契机，来生若是缘分未尽，自会回归宗门。”

    周围的人都告诉云霜，若要勘破情劫，首先要懂得爱情。

    而在冥冥中，云霜自身亦有所感，只要她向所谓的“爱情”妥协，那一世又一世没完没了、堪比诅咒的情劫便会不攻自破。

    然而，她偏就不愿意低头。

    莫说那乱七八糟的所谓“爱情”，是否是真正的爱情，就算真的是，又如何？

    她云霜一心向道，行进途中，若能有幸得亲情、友情、爱情等诸般美好情谊相伴，固然是好，而若是没有，她不愿也不屑于强求，更不会让自己耽溺于其中。

    勘不破情劫便前方无路？

    那便亲手斩开一条路！

    此前，她配合着亲朋好友进行各种各样的尝试，从来就不是为了勘破情劫，而是为了彻底斩灭它！

    ——宝剑收敛锋芒藏于鞘中，只为积蓄力量，待到时机来临时，石破天惊。

    ……

    无形的墙壁后，桂妮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

    杀了自己爷爷的女人成为了自己的师尊，并且待自己极好。

    有的时候，桂妮忍不住会自暴自弃地想，若是当初，自己和爷爷一起死掉就好了。

    然而，享受着甚至令一众万剑宗太上长老亲传弟子都艳羡的悉心教导与慷慨供养，桂妮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诸如“你给的一切我都不稀罕”这样忘恩负义、无耻至极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