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需要帮你劫狱吗?
作者:乌有理   筝箫误:重生之错惹清冷太傅最新章节     
    祝府门外停着一辆华盖宫车,一身华服的祝清站在车边,夜风吹的她衣摆翻飞。

    “风这么大,怎么不先上车?”

    公仪灏话刚出口,就见祝清回过头,举起一只手,狠狠甩在了他脸上。

    月夜里,一声响亮的耳光声划破寂静。

    “陛下!”惊呼声四起。

    “退后。”公仪灏喝道。

    他脸上传来火热的痛感,祝清这一巴掌用尽了力气,自己的身子都晃了晃,也把他的脸打偏了过去。

    自从登基后,不再需要韬光养晦,公仪灏眼上的覆巾也不带了,一只灰白的眸光就显露在月光下,显得神情难辨。

    好一会儿,他毫无愠意地勾了勾唇,顺势将祝清打人的手握在手里。

    “手都吹凉了,披件衣裳。”

    祝清神色冷然,“你明明答应过我,只要我听话,就会放过她们……”

    公仪灏接过大氅的手一顿,良久,凝眉看她。

    “清清。”他像从前那般唤她,“既然要装失忆,何不一直装下去呢?”

    秋夜风凉,两人着形制般配的华裳相对而立。

    “因为发现没用了。”祝清声音空灵。

    “当日你下药强辱我时,苦苦哀求我给你第二次机会。”

    她眼中的泪终于落下,像是累极,“阿隐,这就是我给你的第二次机会……”

    公仪灏的脸色渐冷下来,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嗤。

    “所以,你以为是我动的手?”

    祝清淡声道,“你来动手,或者放任别人动手,有区别吗?”

    公仪灏语气很轻,“我若说不是,你会信吗?”

    “殿下一向自诩只看结果,不择手段。”祝清露出个苦涩的笑,“何必在我这里还要继续惺惺作态?”

    她明明笑着,眼角却泛着泪光,背后衬着祝府门楣上的白幡,显得苦痛异常。

    公仪灏脸色一白,又听她继续道,“我此生最后悔的就是在书院招惹你。”

    “是我居心不正,是我自甘下贱,我活该千刀万剐。可是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们……”

    祝清越说声音越高,怀着身孕的身子摇摇欲坠,“你要什么,你还想要什么?我究竟还要多听话?才能换得我一家老小平安周全!”

    祝清呼吸短促,抓着公仪灏的衣襟,逐渐失了冷静。

    他最知道她的软肋,也早知她逢场作戏,委曲求全,是为了谁。

    杀了妹妹和祖母,她就会变成笼中孤鸟,再不会想着飞出去与谁团圆。

    公仪灏听她把那些词用在自己身上,心如刀割,抓过她的手臂就将人抱了起来。

    他把祝清抱上车时,她挣扎地恨不得要把车掀翻。

    公仪灏用了极大的力气,又怕弄伤了她,将她的手腕反剪着按在车壁上。

    “回宫!”

    宫车上祝清情绪起伏的厉害,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最后恢复了一潭死水般的平静。

    不知从何时起,她对着他时,就只剩这样不见悲喜的平静。

    公仪灏将她抱着,神色几乎露出些哀求。

    “我知道你怨我。”

    “清清……我有苦衷。”

    “再信我最后一回,好吗?”他声音低微,“只要生下这个孩子,一切就都会彻底改变,我们还会像从前那样。”

    祝清再次听到这句他常挂在嘴上的话,仰着面扯了扯嘴角,任泪珠落进发丝里。

    “你早知道,我根本不想要这个孩子……”

    她的语气渐弱,公仪灏低头,看到裙摆上渗出点点的红。

    那片红越积越大,很快,淡淡的血腥味弥漫了整个车厢。

    马车疾驰如飞,公仪灏踉跄着将祝清抱下来时,她的脸色已如白纸一张。

    “祝清。”公仪灏声音发颤,“你最好尽力活下去,否则朕会让你心心念念的好妹妹,一起下去陪你!”

    祝清垂着的手忽然紧攥住了他,在他那件新制的龙袍上留了一个血红的手印。

    公仪灏厉声道,“太医!”

    *

    祝府的丧事办了七天。

    上门吊唁的人络绎不绝,大多是祝筝不认识的面孔。

    第八日,宫里来了使官,说祝清平安诞下了一名男婴。

    圣上为其取名公仪平,并当即宣布立为太子,天下大赦,阖国同庆。

    祝筝算了算日子,姐姐这是早产了。

    她着急入宫去看看,没想到却被公仪灏的使官婉拒了,并且还顺便带回了另一个消息。

    刑狱司说,容衍拒绝外见任何人。

    祝筝心里像破了一个洞,又塞进了一把枯草,传来阵阵涩痛。

    恍惚间仿佛变成了一座孤岛,身边连片浮萍都抓不住。

    聂如柯来时,祝筝的眼泪已经哭干了,两个眼眶红的洇血,挂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悚然。

    祝筝见着他也不意外,熟练又木然地收了挽联,去小茶厅里招待来宾。

    “聂指挥使,是来退婚的吗?”她开门见山。

    聂如柯刚端起一杯茶,都没来得及入口,就被噎的一愣。

    “把我想的这么坏啊。”

    祝筝没说话,一是没力气说,二也没心思多说了。

    她们姊妹的婚事,本就是为了哄着祖母,如今也没必要再装下去了。

    何况,他们都说容衍假传圣旨,这么生拉硬拽的一桩赐婚,退掉是合情合理的事。

    聂如柯先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祝四小姐请放心,这门婚事牢靠的很,只要你不开口退,我绝对不会说退。”

    祝筝听出他话中古怪,“为什么?”

    聂如柯从袖中掏出一个信封,抽出里头的好几张信纸,对着日光抖开。

    “因为,信里是这样交代的。”他道。

    “什么信?”祝筝打眼看过去,信上密密麻麻的小楷字迹眼熟的很。

    她神情一凛,“拿来。”

    聂如柯立时躲开,“哎,写给我的,可不是给你的。”

    “谁写的?”祝筝问。

    聂如柯挑眉道,“很难猜吗?”

    当然不难猜。

    祝筝唇色苍白,被她生生咬出些突兀的血色。

    容衍不肯见她,连只言片语都没留下,却给聂如柯写了这样一封长信。

    聂如柯把信纸抖落完,又一张一张收回去,祝筝生抢了几回都没得手,只好迂回着问,“信上还说了什么?”

    聂如柯捏着这个除了他亲启,里头没有一桩事是问候他的信,心里颇有些来气。

    “多了去了,先说正事吧。”

    他又在袖子里掏了掏,拿出一个包的板正的方巾布包,递给祝筝。

    祝筝狐疑地接过,打开发现里面是厚厚一沓钱庄的银票,另有不等的房契、当票,分门别类,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一起。

    祝筝攥着这笔不斐的银钱,“这是做什么?”

    聂如柯:“给你傍身用,就当……”

    祝筝没接话的意思,等着他把话说完。

    “啧,果然还是说不出口啊。”

    聂如柯难得踟蹰了好一会儿,“这钱本来……是说,要当做我给的……”

    “但我聂如柯行事磊落,实在做不来那样的人。”

    祝筝本就猜到了大半,听他这样说,怎可能还不知这是谁给的。

    聂如柯见祝筝垂着头去看银票,继续道,“话说,朝廷俸禄其实不算丰厚,但他除了吃喝睡觉,没见过花钱的地方,这么俭省节约,还真攒了不少。”

    “名下的宅院车马多是先皇赐的,怕直接给会牵连你,大多换成了银钱。”

    “只除了一处听箫苑,那儿买下的时候就是用的你的名字。如果你喜欢,还可以去住……如果不喜欢,就闲置了,他特意嘱咐说……不要转卖给别人……”

    祝筝心下轰然一声,传来沉闷的痛意,攥着银票的手微微颤抖。

    诚如聂如柯所言,这一笔钱不少,足够她后半辈子吃穿不愁。

    他这个人一向爱走死胡同,她听见这些时,才真的意识到……容衍这是在与她道别。

    用他那一贯用的方式,不遗余力,无声无息。

    给她赐了婚,留了钱,就能安心地离开了是不是……

    他以为自己很体面?很周到?自己一生布局为他人做嫁衣时不是很轰轰烈烈吗?到对着她,就只剩这样了无牵挂地交代后事……连面都不肯见,以为她是什么好打发的人……

    祝筝心口难受的厉害,泪珠子像断了线似的往下滚。

    聂如柯见祝筝哭的伤心欲绝,略显慌乱道,“别哭啊,我说什么了?真造孽了。”

    祝筝哭了好一阵儿,直到眼眶酸沉的挤不出泪,忽然抹了抹脸,起身扯住聂如柯就要向外走。

    “我们现在就去诏狱,你是指挥使,一定有办法让我见他。”

    又胡乱地把怀里的银票全塞给聂如柯,“这些都给你,求求你,让我见见他……”

    “他可是一等重罪。”聂如柯拽住祝筝,“你这是要收买我?以为诏狱是菜市场呢?”

    祝筝心思惶惶,忽然想起了什么,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最近不是大赦天下了吗,他…….”

    “大赦天下……你有没有听过‘十恶不赦’?”聂如柯知道祝筝想说什么,打断道,“你去看看那十恶里写了什么,谋反,谋逆,篡权,盗玺,假传圣谕,放火烧宫,毒杀弑君……他一个人快占全了十项,根本是赦无可赦。”

    祝筝见他嘴角咧开,“你笑什么?”

    聂如柯道,“突然觉得他过得比我爽快多了。”

    祝筝急了,“他都要死了!”

    聂如柯神色收了收,“这个倒是个要紧事。”

    当然是个要紧事。

    祝筝此时已经冷静许多,公仪灏既然主动问过她,说明不是见不了面,是容衍执意拒绝了。

    既然他这么喜欢安排别人,她偏偏不听安排又会怎样,会不会把他气的同意见她。

    祝筝沉了沉气,忽然道,“我要退婚。”

    聂如柯被她东一句西一句搞的反应不及。

    “为什么要退?这个婚约现在在你身上,其实没坏处……”

    还没说完,身上的佩刀猛地被一把抽走了,祝筝把冷闪闪的刀刃横在细条条的脖子上,重复道,“我要退婚。”

    聂如柯吓的一僵,“退退退,你让我把话说完行不行啊姑奶奶……我也没说不退吧!”

    “我欠他的,可不欠你的啊,都在我跟前要死要活的。”

    聂如柯劈手夺回了自己的佩刀,“赶紧还我,在我跟前刮破皮了,回头万一赖在我头上。”

    祝筝被夺了刀,一双红眼睛还死死地盯着他,似乎他要敢说句不同意,就要跟他同归于尽了。

    聂如柯也不甘示弱地盯了回去,好心提醒道,“那我真退了,他要是真从容就义,可不能反悔再来找我了。”

    祝筝神色微凝,轻声道,“放心,此生已许,非他不可。”

    这话说的轻松,许的可不算轻巧。

    茶厅外日光刺眼,透过窗棂照的祝筝一身孝服更是刺眼,脸上泪痕半干,神色却倔强决然,看起来像一把风吹不折的菖蒲草。

    聂如柯沉默了会儿,错开眼,“突然还挺羡慕。”

    祝筝:“羡慕什么?”

    聂如柯:“不知道。”

    祝筝:“……”

    聂如柯任务办完,也不准备多留,闲闲道,“得了,我总算功成身退,到时别忘了请我喝喜酒。”

    祝筝暗自出着神,没接话。

    聂如柯走出小茶厅,又突然回了头,问了一句。

    “对了,需要帮你劫狱吗?”

    祝筝一怔,“你能吗?”

    聂如柯笑,“试试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