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你会死在外面,没想到还能再回来,不过刚才那具尸体着实把我吓了一跳,脑袋都糊地上了还能站起来……”
鸟疫医一边碎碎念一边走向重新掀起卷帘门进入的白尘,他怀里抱着一瓶白酒,许是比较珍贵的原因,竟正往宽松的外套内里塞去,同时,一些饼干从鼓鼓囊囊的衣摆下漏出,落地时摔得粉碎。
“她人呢?”
白尘懒得搭理这家伙,他视线环顾四周,除开被鸟疫医翻过一遍后的倾倒货架外,只剩下遍地残破血肉淤积,凝固形成黑色的斑块。
“谁啊?哦,男的被我丢出去了,女的跑上楼了吧,你知道我这副模样,很容易吓到别人的,话说,你能不能把枪还我,总共也没剩下几颗子弹。”
鸟疫医摊手耸肩,重新搜罗起掉在地上的食物,撕开包装扯下鸟嘴后向口中倾倒,嚼碎后强忍喉咙的痛楚艰难咽下,腹中才出现久违的暖意。
客观来讲,他也算是个可怜人,经历了灾难后侥幸存活,却因为R4感染成了一副丑陋模样,不得不戴上面具四处流浪,还不幸惹恼了白尘体内寄存的joker的意识,不明不白被砍下一只手。
“你不需要这种东西。”
白尘摇头,直接拒绝鸟疫医的提议,他寻找到角落里的狭窄阶梯,一步步走向商店二楼,不足五米的走廊连通有四扇门,厨房,卫生间和两间卧室。
推向唯一闭合的房门,能感受到轻微的阻滞,应该是在内部被杂物堵住,那名陌生少女大概率正待在里面,只是不敢面对白尘与鸟疫医中的任何一人,她为数不多的勇气,早在“老魏”及其尸体身上消磨的一干二净。
回想起面颊处的疼痛,以及那具莫名站立的尸体,不由得捂住已经红肿的眼睛,坐在墙角抽泣起来。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白尘并不想暴力破门,即使这对充斥结晶的身躯来讲轻而易举,抬起暗红的手掌,凝视其上残余的血液,平缓语气开口道。
“你是什么时候到这来的,你和之前那些人似乎并不认识。”
“你知道我的名字,我觉得我们之间可以试着交流,至少,你应该知道些我不知道的事。”
“……”
屋内平静半晌,后才传出压低后的声音,少女对陌生人保留有绝对的警惕,可能是因为不久前的遭遇导致的。
“你……是叫白尘?”
“是。”
“那,你不认识我?”
“我记不清的事太多了,灾难爆发之后出现的,不清楚缘由。”
“那你总认识小温吧。”
“温蛮蛮?之前和她走散了,但是我提前告诉她让她去金川大学会合,那条路我走过,应该不会有太大危险。”
“原来如此……”
家具被移动,与木地板剐蹭,不只是床头柜和木桌,连沙发也被移动至门口,过了好一会儿,才探出一张苍白脸孔,少女小心地靠近白尘,随时都准备转身逃跑。
她缓慢伸出手去,轻轻搭在白尘肩头,然后平移至自己的双眸前,似乎正粗略地估计双方的身高比例,知觉和记忆中一般无二后,总算松出口气。
“那你的脸,怎么变成这样的。”
少女关心起白尘的状况,她言语间仍然存在一丝拘谨,即使已经能肯定站在面前的就是曾经心念的弟弟,心中的思绪也复杂如乱麻。
“在那些怪物出现后,发生什么都不奇怪,不是吗?你为什么在这里,刚才那一伙人对你的态度并不好。”
并不在意被触碰,白尘视线转向少女通红的侧脸,原本精致的面容就因为这样一点缺陷而不再完美,和白尘被火囊蛮造成的烧伤如出一辙。
“我本来……是想要到金川省来看看你的,谁能想到,才刚下飞机没有多久,街道上突然混乱起来,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了很多很多的怪物,我当时被吓得完全呆住了。”
“是驾驶位的出租车司机最后把我拽下来,带我冲进了路旁的商店才侥幸活到现在,刚开始的时候,他对我的态度很正常,还时常关心我的身体状态,甚至专门为我找来加厚的衣服。”
“但好景不长,商店的原主人和那位司机发生了改变,露出了本来面目,他们说,世界末日是没有道德约束的。”
“于是就合起伙来,一起把我按在地上,我什么都做不了,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被迫……”
“在那之后,他们把我关在这里,直到你的出现,谢谢你,尘,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已经死在了这里,永远都没有人知道……”
少女捂住脸哭泣,她的泪水自指缝渗出,崩溃的神经在一瞬间解放,噗通一声瘫坐在地面,背靠门框颤抖着,声音在抽噎中消失,最后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唉。”
白尘无奈地摇头,如果是曾经的他,可能还会对少女的遭遇表现出同情,但不知是从何时开始,不知是否融入joker灵魂的缘故,心中只是觉得麻烦,除此之外,竟再无多余情感。
在无言中靠近少女,轻抚柔弱的背部,她如同布满裂痕的花瓶,可能随时都会彻底破裂成一地碎片。
没过太久,白尘突然捕捉到了一阵隐约的杂乱脚步声,像是很多人类或是其他生物同时行进时传出的。
“有人过来了,我下去看看,顺便帮你找些食物和纯净水,你先在这里待着。”
少女抬头,愣愣地盯着白尘远离的身影,没有再多说,强忍住眼中的酸涩,支撑虚弱的身体重新站起,她仍然清楚地记得,记得那些人丑劣行为时的言语:
“你说你除了这身体以外还有什么,你既然想要活着,总得付出点什么吧,所以,用身体在支付食物的报酬很合理,你要是不愿意,现在就把你赶出去。”
实际上,她还是向白尘撒谎了。
所谓的挣扎。
受尽感染生命体惊吓的她根本没有在遭到侵害时做出过任何反抗,甚至选择听从,选择服软,选择以麻木的状态接受发生过的一切。
因为她知道,她只是想要活着。
在大多数幸存者的眼中:
生存,比一切都重要。
而现在,她害怕了,她不知道曾经的选择是否正确,她更不敢将那些经历如实告知对于自己来说最亲近的人之一,她不知道白尘将对自己如何看待。
如雪般纯净的世界,在一滴从天而降的污水的侵染下彻底变得污浊不堪,再也无法恢复曾经的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