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鸟疫医:乌鸦 上(外传)
作者:陈诗北天   星痕最新章节     
    我承认,当我被他们那群人蒙上眼,捆绑住双手带进车里的时候,都已经想好了怎么和远在西部联盟的父母商量救我的赎金了,虽然这群不知来历的家伙可能并不太需要钱。

    按理来讲,那些经常活动在开放区域的流浪汉应该都是富翁,犯不着绑架我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他们可能只是抓错了,也许我长得有点像东部联盟首富的儿子呢?

    等到被他们发现了的时候,我肯定会被这伙凶神恶煞的妖魔鬼怪气急败坏地绑上石头沉进湖里面,或者是被喂给养在鱼缸里的鲨鱼当养料。

    影视剧里面不都是这样演的吗?

    想到此处,手腕上已经紧绷着缠绕几圈胶带,手掌青紫得像两块胀血的猪肝,陈玩在慌乱之中急匆匆地开口叫道:

    “你们绑错人了,你们绝对是绑错人了,快放了我吧,大哥们,我在东部的银行里还有二十五万联盟币的存款,我可以都给你们。”

    “你,你们也不需要麻烦给我送回原地了,随便找个道边给我放下了就成,我会自己走回去的,绝对不会暴露你们的,我什么都没看见,全都没看见,你们看这样成不成啊。”

    沉寂了许久,车内才传出引擎发动之外的声音,一股呛鼻的烟味令还在心虚等待的陈玩不由得打了几个喷嚏,随后,蒙脸的遮挡物从外面掀开,迎面出现的,竟然是一名正俯下身同发懵的他对视的年轻女子。

    柳叶眉,鼻梁高挺,嘴唇饱满红润,翘曲的睫毛微微抖动,波光粼粼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陈玩那张略有些稚气的脸。

    “你多大了?”

    “美女姐姐,你这么问的情况下,该不会是要……咳,我虽然刚刚成年,但是还不考虑在感情方面……”

    陈玩原本还打算继续废话,却不想那女子竟直接上手掐住了他的两腮,还没弄清楚情况的时候,就听见对方再次开口:

    “我早该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唔,你是要说对我的第一印象吗,其实我这人一般不这样,今天是有点紧张,这样吧,改天你到东部了,我请你吃饭,吃啥都行,到时候再深入了解一下……”

    陈玩的嘴唇挤在一块,仍能讲出话来,趁着机会,他用余光扫视起车内的情况,发现还是辆内部空间不小的商务车,在那看不清晰的最后一排座位上,似乎也坐着两个人,他们一言不发,始终保持沉默。

    “青虬,别把孩子吓坏了,你清楚规矩,他迟早会是我们之中的一员。”

    正在此时,靠左侧的人影似乎是感受到了陈玩的视线,他轻咳一声,向那年轻女子道,声音沙哑低沉,像是在声带里塞了团能吸水的棉花。

    “可不管怎么说,现在的他还一无所知,提达克是接受不了他的,狼崽子需要的是捕食技巧,而不是舒适的温床。”

    青虬从身侧的金属箱内取出一卷医用纱布,在陈玩极度不满却又无法反抗的情况之下把他的嘴堵了个严实。

    “算了,我们换个话题,李青山那边是不是已经到边界了,等手术开始以后,你要不要也参与进来?”

    人影逐渐坐正了身体,终于能够凭借微弱的光线看清些东西,只是他的样貌实在是普通得没什么特点。

    “我就算了吧,我是在开放区域里长大的,不习惯联盟的土地,就算是东部,也容易让我想起那些不太好的回忆,我记得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青虬摇头拒绝道。

    “西部的压力很大,你得明白,在那可以预见的灾难发生之前,他们会试图清除所有隐患与威胁,况且,“喀戎”准备的“脑朊”迟早会到来,那时候,开放区域可不是那么好待的。”

    人影还在尝试劝说,只是单就语气听来,连他自己也不对此抱有什么期望。

    “提达克是阿斯克勒的后人,我们继承了他的身体,他的记忆,他的一切,那便要有尊严地去死,而不是被打上丑陋的标签。”

    青虬抬起手臂,腕表泛起橙红色的微光,车顶天窗旁的投影仪开始工作,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在车内空旷处构筑起一套清晰的全息显示,数以百计的照片接连滚动而过,而其中的最后一张,正是陈玩。

    “不,东部抓不到我们的把柄,青虬,你和我,我们只会在行动组那些蠢货的保护下避开“喀戎”与“宙斯”的眼线,这也是唯一能确保存活的办法。”

    “你还是不明白,乌鸦,我的意思是,在面对西部联盟那片隐藏着广袤黑暗的土地时,提达克的成员不会畏惧死亡,我相信,你也同样如此,只是……你有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青虬转身,吻在后座那人的脸上,在她的眼中,陈玩分明看到了深沉的爱恋与不舍,除此之外,是隐藏极深的恐惧。

    “如果有一天,我不再爱你了,你会杀了我吗,乌鸦。”

    “别这样说,青虬。”

    乌鸦安慰道,声线有些颤抖。

    显然,他也在害怕些什么。

    “总之,你今后要记住,如果我还活在什么地方,那也就只有你的心中了。”

    “为换脑搭建的手术平台已经准备好了,李青山那边也如预料中要求现场进行手术,另外,用来迷惑行动组的东西在后备箱,一条替换手。”

    青虬很快从先前的状态中脱离,她有些嫌弃地一脚踹开陈玩,指尖在全息投影上划动,调出一张非常详细的建筑平面图。

    乌鸦视线阴沉地扫过每一寸区域,随后才幽幽地开口道:

    “按理来讲,李青山作为金川省安全负责人,应当知道分寸,但我们还需要两手准备……”

    “青虬,发消息让他提前处理掉手底下所有知道相关信息的人,换脑手术这一消息绝对不能漏出去,再和行动组里的那个狼崽子通个信,对好行动组过来的时间,手术不能被打断,还得处理下现场……那群家伙可都不是傻子。”

    “嗯。”

    青虬略一点头后才作出回应:

    “这些都已经提前确认过了,李青山那边放心,他和我们做了这么长时间的交易,是我们在东部进行移植手术的唯一渠道人,所有通过他“介绍”,接受了相关手术的患者都是落在我们手中的把柄,无论如何他也不敢乱来。”

    “就怕把老虎勒得太狠,到最后换得个两败俱伤的局面啊……”

    乌鸦暗叹口气,心中自然清楚,李青山与提达克帮之间的关系太过复杂,多年以来,依靠在东部联盟内为提达克与需要器官移植的患者间进行搭线从而获取利益。

    同时,提达克也不断通过李青山搜集东部联盟官方医疗机构的内部患者信息,寻找那些被他们称为“阿斯克勒之种”的人来发展帮派成员。

    二者纠缠至深,已经到了无法分割的地步。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要提及的是:

    相比于难以渗透的东部联盟安全信息保护部,记录有几乎所有居民基因身份信息的医疗机构信息库则容易渗透,入侵得多。

    再者,无论是出生还是患病,都会在联盟医疗机构内留下非常全面的个人信息,可以算是最为彻底的人口统计了。

    综上,就是李青山与提达克选择此途径寻找“阿斯克勒之种”的原因。

    “如果不是手只能伸到那些未注册的诊所,早就有机会把他剁碎了喂狗的,这家伙实在吃得太多了,以至于帮派内部还要为每一场手术倒贴钱进去,养不熟的白眼狼,时刻都得提防。”

    青虬恨得咬牙,才能发泄出自己心中的不满。

    “好在他分内的事做得不错,我们寻找种子的速度加快了不少,再等等吧,作为猎食者是要有耐心的,不能比猎物先露出破绽。”

    车速正不断减缓,车内的全息影像也趋于暗淡,乌鸦轻拍青虬的肩以作示意,随后,车门自行开启,二人先后离开,等候在外的,是气质,年龄各不相同的四名提达克成员。

    见乌鸦下车,距离最远的身着纯白羊毛大衣的中年美妇人仍在打理自己的围巾,抬头看了眼阴沉压抑的天空,嗤笑一声。

    “呵,这还没立冬呢,已经要下雪了,看样子啊,开放区域是要变天了。”

    “不过是场雪而已,前几年又不是没下过,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旁边的少女有些不满地嘟囔着,她头上顶着经过彩色涂鸦的鸭舌帽,厚夹克上凌乱地挂着不明意义的金属吊坠,皮靴踩在石砖上一路小跑,发出“哒哒哒”的轻响。

    “幺妹儿,你二姐倒也说得没错,但总得有场雪,不然那云越积越多,天就得塌下来了。”

    青虬看着来到眼前的少女,抬手在她的头顶轻敲了两下,随后才浅笑着责怪道:

    “你也是,不要随便顶撞你二姐,她迟早是当家的,一定好好听她的话。”

    “青虬,我可听出来了,你怎么也能站在大哥那边呢,不是说好多劝劝他的吗?咱们提达克发展了这么多年了,也不是西部那些狗养的说除掉就除掉的,干脆就和他们拼到死,看看是谁的拳头硬一点。”

    一名体格健壮的秃顶男人说道。

    “我,我,我赞成。”

    过于饱满的脸上横一副墨镜,身上的西装都被下坠的肚子挤得变了型,胖子结巴道。

    “但,但是,我,我也相信老大。”

    “秃子,多少动动脑子,如果没有脑子的话,就不要反对乌鸦的计划,知道提达克这么多年过来,为什么一直没有你说话的份吗?”

    这下,青虬是真的动了气,她瞪了眼秃顶男人,后者悻悻地闭上了嘴,即使那一身的肌肉表面上气势十足,却是一点也不敢出言顶撞青虬。

    “青虬姐,别这样,四哥也是担心老大的安危嘛,大家都是一家人,可千万别这样。”

    鸭舌帽少女说着,伸手抱了抱青虬,以期消除她的情绪。

    “小幺,你不懂,乌鸦即将离开,提达克内的大半力量都要重新分配,到时候,除了二姐,你们所有人都会参与其中,胖子,也包括你,以后做事聪明点。”

    青虬摇摇头,移步车辆后方,从自动打开的备箱内取出一个印有生物移植,医用,警示标识的密封冷冻箱。

    “切,我可没那么大能力管提达克的烂摊子,年龄大了,难免心力交瘁,不像某些人,能到联盟去躲清闲啊,开放区域这块破地,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不明不白地蒸发了。”

    妇人冷哼一声,连翻几个白眼,转身向周边荒野内唯一能够看到的建筑走去,留下一连串高跟鞋落地的哒哒声。

    也许,那里就是乌鸦与青虬口中的换脑手术即将进行的地点,那栋孤独建立于荒野之中的别墅附近,已经散落停放了十几台各色车辆,它们大多挂着开放区域的车牌,其中大部分都未曾熄火,颤抖着吐出冷凝的白雾。

    自北部袭来的寒风将断不断,陈旧的石砖道路磨损严重,落叶腐烂堆积,隐约能够嗅到干燥后的泥土内的血腥气息,在一棵年老的歪脖树上,还卡着半截尸骨,至于其主人是谁,则没有人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