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的科举考试有个坏处,重诗词、经义而轻策论,于是往往挑选出一些文采飞扬、却百事不通的官员来。
至于兼长文学、政事的人才,大宋一百余年的科举取士,也是寥寥无几。
所以从宋仁宗时,朝廷就一直有意改革,却一直没有成效。新汉朝这一次省试科举,题目虽然杂糅,但王伦提前要求,若题涉政事答得好,诗词赋一般,便看重政事;若是相反,则看重文才。
即审卷官的推荐是占一定权重的,一应糊名、誊录、阅卷等制度,都延续前宋。
欧阳澈在考完试后,就觉得这一次悬了,诗词赋题目各占一道,他的诗词都还不错,但一如前宋风格,清新婉丽,大约是不符合主考官口味的。
此次省试,是由尚书省、礼部联合举办,尚书令许贯忠为主考官,礼部尚书柴进、礼部侍郎张叔夜为副考官,这三位都是兵事出身,肯定是不重文学的嘛!
许贯忠身上最明显的一个标签,就是他乃是前宋赵佶政和年间的武状元,虽说百官皆盛赞尚书令文武兼备,但许多考生还是不断研究着许贯忠的辞文风格,可惜找不到他的诗词大作。
太学生的意见领袖陈东也觉得自己无望了,他一向视诗词为小道,本就不是自己的强项啊!
在煎熬等待的日子里,东京城又有许多新鲜事,比如岳飞将军领兵自广南西路回师,护送着前来称臣的大理国、大越李朝两国使者。
又比如东京城多了些产自岭南的水果,是水师开辟了从岭南一路北上海州的航线,再从海州沿着驿道送到京师的。
这本该是送呈皇室的贡品,但天子不纳,许可向民间发卖。
“至少陛下不是唐玄宗!”不少士子议论地说,顺便品尝着虽然有些干瘪却极其昂贵的岭南水果。
前宋对于民间议论国事之风很是开明,新朝也不禁止,故而读书人闲来无事凑在一起,就喜欢谈论这些。
另外一个好消息,是天子放开了金明池等前宋皇家池苑,任由百姓游玩。前宋时的官家们,也会偶尔开放皇家池苑,与民同乐,尤其是在官家生日与春节前后。
于是金明池四周,迅速出现了许多赌摊和百戏。欧阳澈也被休沐的孟钺拉着打起了竹牌马吊,孟钺介绍了他的两个朋友,便得意地说:“这是当今天子所新创、翰林院女学士易安居士推而广之的,正是消磨指头的好事务!”
欧阳澈瞠目结舌:“天子创博戏?”他并不吃惊于李清照,毕竟这位女学士好赌、善赌闻名文坛。
孟钺伸手一指,金明池两岸的楼阁、花廊、芦棚下,多有马吊桌子,还有不少商家堂而皇之地打出了宣传语:“竹马吊,官家创,民同乐,娱天下!”
他又特意点了点手旁的茶碗:“陛下最喜福建路的炒茶,烧得滚水一冲泡,解乏解渴,方便快捷!”
欧阳澈还是喜欢点茶、抹茶,不过尝了一口后,发现苦涩中带着回甘,自有一番别样的滋味,突然觉得也不错!
事实上王伦带起的许多风气,就属炒茶流行最广。文人雅客们觉得冲泡简易而不失茶叶原本的味道,行人百姓们觉得胜在方便便宜,一文钱就能饮上一大碗,量大管饱还解渴。
能来东京城参加省试的读书人举子,至少智商都在线,故而欧阳澈学起竹牌马吊来,上手极快,他也享受到了新手福利,桌上手边很快堆积了一堆铜钱。
“陛下,入京各地举子,最近多喜欢凑到金明池畔玩马吊,皆小赌,每日多至近千人。是否派人盯着?”
杨林尽职尽责地回报东京城发生的大小事务,这些都是新朝承认了的前宋举子,凑在一起难免要生事的。
“只是小赌,玩马吊吗?”王伦愣了一下,看到杨林点头,便说:“只要不聚众讲演,随他们去!”
大唐的进士们可是敢聚众开淫趴的,这么一对比,我新汉朝的举子们,只是凑在一起打麻将,多好的孩子啊!
皇后赵盼儿一个半月前刚刚生育,产下一个女儿,王伦也是儿女双全了。眼看着女儿从皱巴巴变成小小的一个圆滚滚,王伦恨不得将办公的大殿都挪到女儿的房间去。
女儿的名字还没有想好,王伦有起名困难综合症,他觉得还是等一等,等到女儿一周岁再说吧。
眼下他有太多的事务要忙,西夏求和,西北边事可以暂歇,尽快恢复两路的生产,蜀地、岭南还要安抚,赵鼎在赶回京师的路上,从燕山府开始的改州为府,也已经延续到了河北两路。
地名的变动牵扯甚广,王伦的本意只是为了避免同名地名,至少眼下新汉朝统计出来的县名,想同重复的就有六个,其中新昌县有三个重名,都要改动。
而在天下人眼中,地名改动就饱含了诸多政治上的意味,有心人会觉得这是朝廷破旧立新,说不得又会生起事端。
比如赵佶父子刚被迁至青城,祥符县就有小吏告发和乐公谋反。王伦倒是期望赵佶真的谋反,但总归是需要讲事实的,派人一调查,不过是赵佶花钱雇佣百姓给他粉刷围墙,这件事是报备给了唐斌并上报王伦的。
王伦很失望,将小吏调到军中罚作徭役,他觉得自己足够宽宏大量了,因为他根本没想着设计陷害赵佶,却收到了几十份奏章,恳请天子善待前朝太上皇。
“省试录取名单可确认了?”
“尚书省未有上报。”
“石秀到哪里了?”
“已进入河南府,最多五日便可以回京。”
王伦想了想,便吩咐道:“继续派人去漠南、去辽东,或者与高丽那里接触,打探金国的消息。”
杨林拱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