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的龚念还在吐着蚯蚓幼虫,她看起来格外虚弱,一双眼睛空洞而无神,只有若隐若现的蚯蚓幼虫在她的眼眶下不断浮动挣扎,似乎想要破开个洞钻出来。
龚叔看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女儿,心脏都在哆嗦,以至于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的身体再度颤抖起来。
“如果我一开始没有鬼迷心窍直接反驳念念,她就不会一意孤行来到长生村这个鬼地方,然后变成现在这样,她,她以前多精神啊。”
龚叔哽咽着跪在地上,这个在大巴车上还算精神抖擞的中年男人此刻如同垂垂老矣的老翁,满头花白,沟壑丛生。
“是我不配当一个好父亲,不配当念念的父亲——”
“没有啊?”
龚叔绵绵不断的自我诋毁被虞时玖出声打断。
后者一脸认真地蹲下身,那张瘦削的小脸在阳光照射下有些泛白。
“龚叔你做的挺好的了,不过当时你确实应该直接和龚姐姐说你的担忧的,不过我觉得哪怕你说了也没用。”
虞时玖看着肥肥还在龚念肚子上不停跳起又下降的动作,“她一看就是那种,说出的话就一定要做到的性格。”
“我教的,”龚叔低着头说:“是我从小和她说,念念啊,咱们不能随便说话,说出的话一定要做到啊,如果做不到就说的话,这就是谎话了……”
也是这句话间接害了龚念的“命”,但好像也不太准确。
虞时玖望着隐隐似乎还有点“气”的龚念,哪怕是他也不能厚着脸皮说对方还活着。
龚叔抖着手,他无声地惨笑:“如果我给她教的自私一点,再自私一点,她就不会提出要来支教的事,也就,也就不会……”
……也就不会死了。
虞时玖沉默几秒,他将下巴搭在膝盖上侧头看着龚叔,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闷闷的有些难受,却又说不出是怎么回事。
最后摇摇头将那股闷闷的感觉甩掉,提出自己一开始的疑问:
“但是龚姐姐为什么会想到来长生村呢?真的是因为旅游?”
虞时玖还记得一开始龚叔曾说过这件事。
“是,也不是,”龚叔说:“她曾经和我说过长生村这个地方,说是她在网上看到的,说长生村这边有很多小孩从来没受过任何教育,所以才特地来的长生村。”
结果人是来了,却也回不去了。
“但是长生村没有小孩,”虞时玖认真说:
“起码在半天,这里是一个小孩也没有的。”
“所以我说我们都被骗了,”龚叔苦笑道:
“不管是我还是念念,我们所有人都被骗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龚叔的语气越来越轻,他望着源源不断吐着蚯蚓幼虫的龚念,满目绝望。
“这是诅咒,这是长生村世代的诅咒!所以他们无法继续繁衍!所以长生村的所有村民都在神主的反噬中全部死亡!哈哈哈死!都去死!都去给我的念念陪葬!陪葬!!!”
龚叔的精神状态再一次疯癫起来,他跪在地上奋力用手挥摆着周围虚无的空气,似乎在赶走某些觊觎自己和龚念的诡怪。
虞时玖望着龚叔的疯癫的举动,将对方所有的话串联在一起后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的。
死了?诅咒?长生村反噬……
什么意思?
是长生村信奉的“神主”开始吞噬长生村的居民了吗?也对,就目前而言,好像长生村内的老人除了刘老三外,都是“外人”……
虞时玖觉得自己大概能将所有的线索串起来了,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对着还在企图“救”龚念的肥肥喊了一声。
“肥肥。”
肥肥此刻累地直喘气,闻言反射性回头看向虞时玖。
“走吧,”虞时玖说:“这里暂时不需要我俩了。”
至于那条到现在还没出现的巨型蚯蚓……
虞时玖的目光从正在不断吐蚯蚓幼虫的龚念身上一闪而过。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确实暂时还不想和那条实力不错的巨型蚯蚓对上。
至于现在……虞时玖觉得已经应该看在龚叔给自己的那几个青橘子面子上,让他和龚念好好的相处一段时间。
肥肥明显有些茫然,它低头看了眼爪子下的龚念,只是几秒的犹豫就跳下地,朝着虞时玖所在的方向跑了过去。
“喵喵喵喵喵!”
怎么了怎么了喵?又有其他线索了喵?!
“乖,”虞时玖微微弯腰撸了把肥肥的脑袋,顺手将对方脖子上挎着的小包袱拿了下来。
岸边依旧在吐着蚯蚓幼虫的的龚念睁着那双空洞的眼睛转过头,浑浊而痛苦的瞳孔内,满是密密麻麻的克制以及想要抢夺的欲望。
但她还是忍住没伸手。
也不知道是自己抢不过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虞时玖似乎完全没注意到龚念的眼神,他低头将包袱仔细解开结,露出一截略显巨大的紫红色蚯蚓尾巴尖,现在原地犹豫了几秒。
肥肥好奇地侧头看着自己的背部。
喵,又有点想舔毛了。
片刻后,虞时玖终于想清楚了,他隔着衣服捧着蚯蚓尾巴尖走向依旧疯疯癫癫的龚叔前弯腰,一脸严肃道:
“龚叔,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龚叔:“……”
他浑噩的目光随之定格在那截紫红色的尾巴尖上,瞳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缩小。
虞时玖还在说:“我知道您很喜欢,但我希望你等我走后在拿走它。”
虞时玖一边说一边将蚯蚓尾巴尖放在龚叔面前的地面上,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这可是我心爱的战利品呢。”
不过也吃了龚叔的青橘子和猪肉脯,所以也不是不可以“忍痛割爱”的。
话说回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愿意接受自己送的礼物呢。
想到自己上个游戏没送出去的脑花……虞时玖还是蛮遗憾的。
思及此虞时玖心里好受了不少,带着肥肥和完全没理会自己的龚叔摆了摆手,回杨婉家去了。
直到一人一猫的身影远到看不见后,龚叔才低头将那条蚯蚓尾巴尖拿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