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老爷子一句话，仿佛一盆冷水泼在赫连皇帝头上，将他的兴奋浇了一个透心凉。
当年，对外要应对外族来犯，对内又有连番水灾和饥荒。
赫连皇帝每日忙得焦头烂额，对后宫的事情愈发没有了精力。
结果，某日他正在处理公务，当值的太监急匆匆来报，只说玉贵妃难产，产下一名鬼婴，人也不行了。
当时他只感觉天旋地转，急匆匆赶到玉簌宫时候，发现皇后居然带着一群人正在玉簌宫门口。
而玉蓉的婢女奴才都被扣押在一处，甚至一个玉蓉贴身的婢女已经被打杀在了血泊之中。
赫连皇帝犹记得当初自己暴怒的情景。
因为皇后听信谗言，认为自从玉蓉进宫后，不但后宫内院不得安宁，甚至朝堂之上也开始各种事情。
所以，皇后认为玉蓉是个不祥之人。
之后在有心人的撺掇之下，带着宫外的所谓一个什么道长，来玉簌宫想降妖捉怪。
结果赶上玉蓉腹中胎儿就要降生，那道士声称玉贵妃腹中胎儿不是龙胎，而是鬼胎邪物，必须铲除。
也正是因此，在玉蓉难产时候，一群人围在玉簌宫门口，不让玉蓉宫中人出去报信。
直到玉蓉产下一个没了呼吸的死婴，他才接到消息，匆匆赶到。
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曾经那么鲜活的生命，曾经他以为可以陪伴他一生的女人就那么香消玉殒。
当时的赫连皇帝，可以说是大发雷霆。
直接将宫内所有参与此事的宫人，嫔妃统统投入了大狱。
甚至皇后被他软禁在宫中，直言要废了她的后位！
天子的雷霆之怒纵然发泄了心中怒火，却也带来了朝中人的不满。
最后在各方面的压力之下，皇帝终于将一些嫔妃放了出来，只是所有撺掇之人都被打入冷宫，皇后直接削减了一年的月俸。
之后宫中但凡有人议论玉贵妃产下死婴之事的人都被打杀了，最后宫中所有人对玉贵妃之死都不敢再提及一个字。
玉冥殇冷冷的声音打断了皇帝的思绪：“皇上也相信蓉儿当初产下的是鬼婴吗？也相信她是不吉之人？”
“不！”
皇帝立即反驳：“朕从未相信那些谣言！也从未认为蓉儿是不吉之人！”
那所谓鬼婴，自己当初也是见了的，不过是个周身青紫色，窒息而亡的婴孩儿。
现在想来，当初定然是玉蓉早就做了安排，换回了子辰的性命。
玉冥殇一脸不屑：“那么就是说，其实圣上早就忘了蓉儿了吧。毕竟这么多年，后宫佳丽三千，谁会再去想念一个死去多年，无权无势之人呢。”
皇帝面色羞愧：“朕，是一国之主，很多事情身不由己。老爷子，但是朕没有忘记过蓉儿，从来没有忘记。”
玉冥殇眼神冷淡，扫了一眼这破旧的宫殿：“若是真有心，这宫中也不会破败至此。”
这次赫连皇帝没有说话。
他其实每次都想来，却又不敢来。
当初，他对玉蓉的许诺没有实现，他最爱的人死在了这里，他却没有勇气踏入这玉簌宫一步。
之后这些年中，赫连皇帝册封的嫔妃无数，却从未有一个被安置在这座宫内。
回想起来，他实在愧对玉蓉。
“罢了！这么多年，老夫怨过你，也恨过你。你是天下之主，却夺去了老夫最疼爱的女儿。如今，老夫年事已高，只希望我唯一的孙儿能承欢膝下，皇上，这次你不会再与老夫争了吧。”
赫连皇帝愣了。
他本以为，玉老爷子此次来，就是挑明玉子辰的身世，从此让他回归皇族的。
可如今听来，似乎玉冥殇并没有这个意愿。
“老爷子这话是何意？”
“皇上何必装糊涂。子辰是我的孙儿，他以后是要继承我冥幽谷的。皇上又何必将他留在身边？”
“他是皇子，做天启的大将军绰绰有余，怎么可以沦为江湖人？”
这一点上，皇帝是不认同的。
玉冥殇冷笑：“皇上，你觉得你的两个儿子，那个是能容人之人？我好不容易任回来的外孙，难道还要给你几个儿子做磨刀石不成？”
“胡说！朕什么时候说要让子辰做磨刀石？
最不济，他以后都会成为我天启最大的将军，成为天启的英雄，享受所有荣华富贵，护我天启太平万年的。”
玉冥殇冷冷看着眼前的赫连皇帝：“皇上，你依旧这么自私！”
“你！”
赫连皇帝终于沉下脸，不悦道：“玉老先生，朕可以不计较你的言辞，但是还要请你知道自己的身份！”
作为一国之君，一旦拿出气势来，也着实凌厉。
但是玉冥殇依然不惧，朗声大笑。
声音在空寂的玉簌宫内回荡，居然震得树上枯萎的残叶簌簌而落。
“皇上，老夫说中了，对不对！所以你才会恼羞成怒！”
“胡说！朕没有任何自私的想法，朕只想让子辰有能力过更好的生活！”
赫连皇帝竭力辩解。
“哼，皇上。你在位能保我孙儿平安，待你百年之后呢？你的继承人能容忍一个功高震主的人存在吗？
你那位位睚眦必报的太子，视我孙儿为眼中钉，肉中刺。他几次三番派人追杀子辰，身为皇帝的你会不知道？
当初在临城，太子就已经派人屠了整个村子，害死了子辰的养母。
待子辰到了皇都，太子担心事情败露，派了杀手追杀。
若不是洛家大小姐多次出手相救，子辰怕是也命丧黄泉。
皇上，那个时候你在哪来？你如何去护他周全？”
赫连皇帝皱眉：“这些事情，都是他还没有回到朕身边的事……”
玉老爷子呵呵冷笑：“皇上以为子辰成为禁卫军统领就安全了？没有任何背景的他，每次做事都如履薄冰，皇上难道不清楚？”
赫连皇帝叹息：“朕会护着他，不让人真正伤害到他的。”
玉老爷子嗤笑：“算了吧！皇上，你那个太子有万千人护佑，还不是一样会遇到行刺，甚至整个皇都一直都有南苗之人存在，还能称为安全？
依老夫看，这里远不如我的冥幽谷来的安静。子辰必须和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