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以望向宁静的水面。

    随着格拉的接近，水面开始微微颤动，波纹扩散开来。

    水底的荧光藻犹如一束束柔和的聚光灯，将它的身影映照得更加明亮。格拉美丽的鳞片反射出一片闪烁的光斑。

    白木首和鬿羽鸟王同时目不转睛地，注视光斑下格拉模糊的身影。

    鸟王表面不动声色。

    然而，站在它前面的墨以，却能听到它剧烈加快的心跳声。

    一个身影从水下冒出头来。

    格拉的上半身优雅地漂浮在水面上，露出它宛如月光般皎洁的肌肤和闪烁着碧蓝色的鳞片，

    一双明亮而灵动的眼睛，直直的望着鬿羽鸟王。

    “你来了。”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墨以和白木首，竟然在脑海中同时听到了格拉说话。

    两人对视一眼，静静地先退到一边。

    格拉：“上一次你离开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

    “我很开心，你今天出现。”

    “过了今天，我就能实现自己的愿望了。”

    鬿羽鸟王摇了摇头：“……那个男人是骗你的。你和我走吧，我们回到山林中去。”

    格拉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你还是这个样子，对他的敌意很大。”

    “我上次感应到你的血了，你受伤了是么？”

    格拉说到这里，突然看向墨以：“把卷轴还给我吧，那是我很重要的东西。我不会……”

    鬿羽鸟王打断格拉的话：“卷轴是假的，那个虚伪的男人一直在欺骗你！”

    格拉一怔：“不要这么说他，我知道你讨厌人类，更讨厌他。”

    “……但是我真的很爱他。”

    格拉望向墨以：“你是东方人，对么？”

    墨以点点头。

    格拉：“那个卷轴是当初他带我回来时，七月七日送给我的礼物。”

    “他说这个日子，在神秘的东方古国，是爱人定情的日子。卷轴对我真的很重要，所以可以把它还给我么？”

    墨以眨了眨眼睛，纠正：“你说的是七夕节，但是它的日期，其实并不是你们日历的七月七日。”

    “那个卷轴是城主骗你的谎言。”

    格拉的眼神露出一丝杀意。

    “你不愿意还给我？”

    墨以：“我会给你，同时还会给你看一些其他的东西。”

    白木首直接挑明：“格拉，城主并不爱你。他只是想用你炼出鱼珠，然后将鱼珠送给自己真正的爱人。让她可以死而复生。”

    格拉凝眉，几人的话对于它来说，有些复杂了。

    鬿羽鸟王：“他只是把你当成一个工具，一个复活自己爱人的工具。”

    “过了今天，他的愿望就能实现了。”

    “跟我走吧，我把你带回我们以前生活的深林中……”

    “那里有你最爱的水潭，不是么？”

    格拉睁大了眼睛：“你们在说什么？怎么可能？”

    墨以语气平稳：“所有都是骗局，从城主见你的第一眼开始，他就计划用你以命换命。”

    “你之前吃的那些葬鱼，其实都是其他人的情绪提取物。”

    “葬鱼死了，那些人就也都死了。”

    格拉不可置信，它沉默了很久，颤抖的开口问道：“你们怎么证明，不是骗我离开编的谎言？”

    墨以从身上掏出一个日记本来。

    他的语速缓慢，语调真诚，眼神澄澈无瑕。

    “我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人类的文字，但是相信你肯定认识城主的字迹。”

    “这是城主写给他真正爱人的日记，里面记载了他这几年的真实所想。”

    墨以缓缓念道：

    “辰历901年4月13日：

    今天，我遭遇了一场巨大的意外……我却不慎落入了湖中……我终于找到它了，那个神奇的生物……”

    “辰历901年7月7日：

    我将神奇生物带回了城堡……等我让那个半人半鱼的生物，拥有所有情绪。你就能回来了……”

    将两篇日记念给格拉，墨以暗暗将日记中后半部分「怪物」之类的词，悄悄改成了「生物」……

    他望着格拉，将展开的日记本和卷轴一起放在湖边。

    墨以用很轻的语气说道。

    “离开这里吧。”

    格拉的声音似乎变得有些沙哑，它抬头望向几人。

    “他……真的，骗了我？”

    格拉低下头，比对着字迹。虽然它不认识每个字，但是相同的字，卷轴和日记本上是不是一个人，还是能看的出来的。

    良久，格拉很浅很浅的笑了一下：“怪不得，我总是觉得，他有些怕我。”

    “我以为，是因为我还不是人。”

    “他接受不了我身上的鳞片，接受不了我半人半鱼的外表。”

    “但是，我以为起码我们是心灵相通的。”

    “只是物种差异，阻碍了我们而已。”

    “我愿意为了他，舍弃我的鳞片，我的鱼尾，我所有习惯的生活……”

    “可是，原来，这是一场笑话。”

    格拉的脸上满是悲伤，可是，它却没有一滴眼泪。

    葬鱼还没有彻底养成，格拉即使情绪上已经懂了很多，但它依然不会哭。

    格拉闭上了眼睛，几秒后，再次睁开。

    她的眼神重新恢复了明亮。

    格拉望向鬿羽鸟王：“带我回去吧，我们离开这里。”

    “但是离开后，请不要杀了他好么？”

    “我们就这样彻底消失……”

    鬿羽鸟王：“好。”

    格拉看向墨以：“在走之前，你可以带我去看一下他真正的爱人么？”

    墨以有些疑惑，不明白格拉这个要求。

    格拉：“我似乎应该恨他欺骗我……但我可能还没有完整的情绪，所以无法做到。”

    “在离开前，你能带我看看他的她到底是什么样么？”

    “那应该是一个很美丽的女孩吧……”

    墨以：“我只见过她的画像。”

    “她叫德洛丽丝。城主的阁楼画室中，所有画布都画满了她。如果你想看，飞过画室的时候，应该可以从窗口看到。”

    鬿羽鸟王对格拉的要求很不理解，但是只要它同意了和自己一起回到山林，什么愿望都无所谓了。

    格拉望向墨以。

    “你可以把他的日记，见到我的那天，再给我念一遍么？”

    墨以低头，将日记翻到辰历901年4月13日，那一页。

    “……我终于找到它了，那个神奇的生物。它迅速游向我，用柔软的鳍状手臂抓住了我，将我带到湖面上。我感到一股温暖的力量环绕着我，我的生命开始重新恢复。

    我回过神来，看向天空……”

    墨以随着日记结束，尾音缓缓落下。

    格拉怔怔的望着墨以手中的日记，久久回过神来。

    “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