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初听到外面母亲和蒋老夫人的交谈声,似乎还有其他几个妯娌在一旁,唯独没有听到五爷的声音。
白芷跪在炕沿边,拿起参片让夫人含着,在她身旁低声说道:“奴婢让蒋安去通知五爷了,想必这会儿五爷已经知晓。”
一直都没有紧张和害怕的顾瑾初,此刻心中却有些酸涩。
年长稳婆面上带着岁月留下的痕迹,她抬起干瘦的手掌,用力搓了几下后,将手掌放在顾瑾初的肚子上按了按,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
疼痛让顾瑾初感受不到稳婆的力道,以及她掌心的温度,却能察觉到她此时的紧张。
顾瑾初垂眸看着站在她身侧的老妇人,低声问她:“是不是哪里不好?你大可直言告知于我。”
年轻的稳婆面上长着一张笑脸,声音温柔地安慰顾瑾初:
“夫人您身子养得很好,只是双胎要比常人艰难些。您可不能乱了心神,切莫胡思乱想。”
顾瑾初抿了下有些干燥的嘴唇:“外面怀着孕的是我母亲,你们把同我说的这番话,告诉我母亲还有国公夫人,不要让她们跟着担心!”
想到方才秦夫人在外面的嘱托,两个人忙不迭地点头应是。
这时,白芍端着催产汤药走了进来。
白芷小心翼翼地扶起夫人,一旁白鹤见状连忙把软枕放在夫人的身后。
顾瑾初手肘支在炕上,手掌在锦褥上摸了下,干净清爽的手感告诉她,她羊水未破!
催产汤很快见了效果,顾瑾初只觉得小腹的下坠感,变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明显。
身体被撕裂的剧痛,毫无预兆的猛地袭来。像是腹部遭受重力锤击,尖锐又强烈。
顾瑾初咬着下唇,闷哼出声。
年轻稳婆跪在顾瑾初的脚底处,面上的笑意中带着欣喜,声音都不自觉地放大:
“夫人,稍后肚子疼的时候您再用力!我已经看到孩子了!”
密集的疼痛过后,顾瑾初汗湿的掌心紧紧攥着身下的锦褥。用力大口喘息,耳边开始传来嗡鸣声。
身旁丫环还有稳婆说的话,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
年轻稳婆从炕沿上站起身,站在隔扇门前对外面的蒋老夫人,还有秦夫人说:
“开了……开了!夫人们这会儿放宽心,就等着抱娃娃们吧。”
郑牡丹听了稳婆的话,喂仰着脖子朝着隔扇后看,心中的担忧一点都没有变少。
蒋老夫人这会儿顾不上安慰亲家夫人,不停地看向厢房正门。
都这个时候了,小五怎么还不回来!
蒋五爷自大理寺出来后,选择从东鼓巷径直踏上官道,这是距离返回固安最近的路径。
在经过茗香阁的时候,头顶上方传来召唤他的声音。
“蒋小五,刚刚喜宴怎么没见到你!过来喝两杯?”喊话的人是周博延,他趴在二楼窗扇后,笑嘻嘻地看着蒋五爷。
在整个盛京城中,唯有这个与蒋五爷自幼一同长大、行事不拘小节的忠勇侯,才敢如此这般地与他开玩笑。
蒋五爷微微侧过头,斜睨了周博延一眼,双腿轻轻夹了下马腹,身下骏马马不停蹄地前行,片刻都没有耽搁。
周博延也不觉得没面子,捏着茶杯送到嘴边:“这样火急火燎的,可不是他的性子。”
“上一次蒋五爷御马狂奔,不久便传出蒋五夫人怀有身孕。算算日子,怕不是蒋五爷那个小夫人,要生产了吧。”
周博延收起面上的笑意,转过身,循着声音望去。
只见不远处,陈正德正如同他方才那般,靠在窗边静静的看着蒋南笙逐渐消失的背影。
周博延勾着唇角说:“陈三爷对蒋五的事情,倒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陈正德方正的面上带着浅笑,自从进了内阁,他身上的刚毅之气带着些许的文雅。
他握着手中茶杯举了下,微微颔首对周博延示意:“咱们也算是年幼时就相识,自是有些旁人比不得的情分。”
周博延放下手中茶杯,他可不是蒋家小五,高兴不高兴面上都看不出。
他似是嗤笑一声:“陈三你年长我和蒋五差不多五六岁吧?况且若是排资论辈的话,你对我们是要行尊称的。”
陈正德笑了下:“可是陈某哪里得罪周侯?不若请周侯尝尝来自宁远城的特色美食,以此来给周侯赔罪……”
蒋五爷对茗香阁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当他身下的马匹跑上官道之时,看到定国公府的马车就在前方。
他夹了下马腹呼吸间便追了上去。
吴子真看着车窗外的蒋五爷,连忙摆手说:“定国公府不远了,五爷你先行回去,老夫随后就到。”
他心中还犹记得,上次被蒋家护卫拉扯上马的颠簸狼狈记忆,他这把老骨头是受不得这个的。
却是不想,身下的马车立即行驶得飞快。
听到下人说五老爷回来了,坐在罗汉床上的蒋老夫人睁开眼,在柳氏的搀扶下站起身。
待小儿子迈进门后,伸出手连忙迎了上去。
“小五,你媳妇要生了……”
小儿子回来,蒋老夫人觉得心放下了大半。
小儿媳发作的时候,还好身边有亲家夫人在。
今日永乐大婚,府中连个能主事的主子都没有,刚刚这段时间,她心里是焦急中带着愧疚。
眼下小五回来她总算是松了口气,人也顿时感觉到浓浓的疲累感。
蒋五爷看到岳母在,点头打了声招呼,搀扶着母亲让她重新坐到罗汉床上。
他把产房里面瑾初的情况仔细问了个明白。待听到稳婆说瑾初羊水未破,且胎位不正的时候,蒋五爷儒雅的面上染上一抹痛色。
他怕的事情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