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予前一刻还静如处子,此时就已动如狡兔,摆好了逃命的姿势。
“所以,朕陪你一夜,你还是不要朕?”
李皓宇忧伤的拉下嘴角,望向她的眼睛里满是落寞。
“予儿,可是昨夜朕留在你的房内,就已经是你的人了。你得负责,得给朕一个名分。”
他昨夜虽然也喝得多,其实并没有到烂醉的地步。
昨夜的一幕幕都在脑海里。
他原本以为,让她喝醉了,再哭一场,把心里的憋屈都发泄了,会好过许多,也就不会有那么抗拒他。
想不到,小女子憋着坏水,捏着他鼻子,一面骂他,一面灌他酒。
这样也好,就让她好好的出一出胸中恶气。
可如今气也撒了,是不是就应该和好了呀。
”予儿,为了你我的名声,我们和好吧。”
这个狗男人,又胡搅蛮缠起来。
记得他从火光一片的林府带她回东宫时,也是这般痴缠。
可是这样诱骗她的手段,一次就够了。
她早就用她的泪,偿了他曾经的情。
卿予不说话,只是默默又退了一步。
“李公子,先生!”
身后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是祁墨来了。怕吓到孩子们,所以也就没有告知他们这个李公子的身份。
“娟娘让我来问,李公子要不要用早膳。”
“李公子出身富贵,可吃不惯我们这里 的清粥小菜。祁墨,你去告诉娟娘,李公子不在林府用早膳。”
卿予毫不客气的替李皓宇回绝了。
“小林大人,可是我此时就想喝口粥呢。”
李皓宇叫住祁墨,“领我去你家的饭厅吧。”
如今的林府,哪里把待客的前厅,用膳的饭堂,品茶的小厅都分那么清楚呢。
祁墨径直领着李皓宇去了厨房。
娟娘还在忙活,见了皇帝,紧张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圣,圣……”
“今儿不必拘礼,就当是林府的旧友上门拜访。”
“李公子,给你!”
祁墨见这位大人物没有派头,就乖觉的从锅里舀了一碗粥,递给李皓宇。
“圣,……李公子,奴婢重新做些吃的吧。”
娟娘局促的说,望了望四处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灶台,一时间不知道从何下手。
“无妨,她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一口清粥下肚,倒是能抚慰他宿醉后难受的胃。
放下碗,李皓宇让祁墨领着,在林府里四处转了转。
“李公子,你是来给先生入赘的吗?”
祁墨大胆的问道。
李皓宇摸了摸鼻尖,勾起唇角,“为何有此一问呀?”
卿予自小就古灵精怪,养的这些孩子,也有几分像她。
\&娟娘偷偷给我们说,当年求娶先生的长安公子可多了。就连有位状元郎,也 是自求入赘,才定下与先生的婚约的。”
又听人提起赵恒,李皓宇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主子,是奴才命人把奏折搬来林府批阅,还是回宫……”
克奉从月洞门那里寻过来,小心翼翼的窥视了下帝王的脸色。
“蠢东西,当然是回宫了!”
李皓宇一拂衣袖,心情甚好的骂了他一句。
他昨夜没回宫,是因为休沐三日。武官们请旨在太白阁大宴孤老与百姓。
这样,既可以带领天下人,回顾他昔年平定北奴人的功绩,也是对朝中那些主和派的软骨头们的狠狠打脸。
可继续在这里延捱下去,卿予又得不待见他了。估计也会把娟娘给吓得够呛。
林府门口,有六匹栗色大马驱策的泥金马车,从昨夜就候到了现在。
“知道回去该怎么做吗?”
李皓宇倚靠在织锦葵花纹的软枕上,闭目问随着黄门一道驾车的克奉。
“知道,为免娘娘受冻,每五日就给林府送一车上好的银霜碳来。为免娘娘受累,给孩子们从国子监中选一位翰林过林府授课。为免娘娘忧心,……”
克奉扳着手指,一气儿给自己安排了很多活。
又狗腿的讨好道,——
“主子爷,奴才瞧着你心情好,要不,我们以后多来林府?”
李皓宇想到今儿祁墨说的入赘一事,抚了抚眉心,忍不住骂克奉。
“想什么呢!朕是爷们,是她男人。昨儿来看她已经是放低身段了。你个混账奴才,猪脑子,怎么不想辙让她围着朕打转!”
克奉赶紧闭了嘴。
脑子里却魔音入耳般,响起了昨夜在听雪斋外听到的对话。
听林娘娘气势汹汹的喊一声,“大猪!”
“予儿,我在!”
是皇帝爷卑微讨好的回答。然后是“咕咚”“咕咚”喝酒的声音。
又是一声并不温柔的呼声响起,“李狗!”
“予儿,我在!”
依旧是他的皇帝爷温柔痴缠的回答和潺潺流水般的喝酒声。
接下来,
“竖子!”
“予儿,我在!”
“小儿!”
“予儿,我在!”
……
他与宵云缩在寒风里候着,大眼瞪小眼,都恨不得捂住耳朵。
此时,皇帝清醒了,又在抖男人的威风了。
“圣上,奴才有句僭越的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克奉小心翼翼的说,此时,马车已经过了长安城前的朱雀大街,皇宫遥遥在望。
“既是僭越的话,朕也准许 你说,说完了,记得去领十鞭子!”
李皓宇撑着脸,又不高兴了
回宫后,依旧是永远改不完的折子。可他的予儿,却一点不亲近他。
“圣上,奴才只是提议,每日把御膳给娘娘送一份去。可这挨了鞭子,腿脚就不方便了。”
克奉连忙把话给咽下去。
“难得你考虑周全。鞭子就免了吧。”
李皓宇慵懒的说,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此时,风越大,雪越急了。
回到紫宸殿的书房,他埋头第一件事,就是处理来自燕地的密折。
凛冬将至,燕地更是苦寒,此时暴雪压境。李寒星上书朝廷,请求减免三成税赋。
“六哥的爱民之心。朕当然要体谅呀。”
他不仅同意了李寒星的请求,还命户部筹集一万斤上好的红萝炭给南安王妃送去。
李皓宇冷冷一笑,
他可真是这世上最具表率的好弟弟了。
比谁都盼望着自己的六哥和嫂嫂感情甚笃,多给他生下些侄儿侄女。
但另外一方面,他也会暗戳戳给这个六哥添堵。
他又写下了给白家太公爷的密信,让其暗中哄抬棉花价格。
这样棉花每涨价一文,燕地三十万驻军的军衣就会多耗费十万两银子。
李寒星一向自诩体恤军民,必然会耗费所有,以求妥善安置百姓与驻军。
如此算来,棉花涨价,回流到他私库里的银子,比减免的税赋还会多两成。
这一生,他与李寒星的争斗,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