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阻止这些魔族将自己的孩子带走，桑宁和他们大战了一场。

    年幼的梵渊也在一旁尽力帮母亲击退他们。

    可这些魔族的实力……还是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强。

    而且是以多欺少。

    桑宁终是不敌，在这场艰难的抵抗后，身负重伤。

    只得拖着奄奄一息的身体，先带孩子离开这里。

    “不论如何……娘都不会让他们把你带去魔界。”

    终于，他们成功逃脱了魔族的追捕范围，暂时能停下歇息了。

    桑宁的原形是一条极为美丽的赤龙，鳞片如绚烂的晚霞，炽热而温暖。

    可此时她身上流出的血，颜色却比鳞片还要深。

    “母亲……”

    小梵渊的小手轻轻放在她的伤口上，想要帮她止住那不断溢出的鲜血，却于事无补。

    她身上的伤口实在太多，根本无从下手。

    “没事的……不要怪自己。”

    桑宁满眼疲惫地将头搁在地面上，眼皮半耷下来。

    “你才三百多岁……还是个宝宝呢。”

    “刚才你能那样拼命和娘一起，并肩作战……已经很棒了，真的。”

    故作轻松的笑意，却掩不住哀伤的底色。

    “只是……娘亲还是不够厉害……从今往后，恐怕不能再护着你了。”

    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梵渊马上就要变成一个孤零零的，无依无靠的孩子了。

    她心中的悲哀与无奈，无法对这个年幼的孩子诉说。

    只能默默地用最后的力气……注视着他。

    梵渊似是已经知道了什么，表现得格外安静。

    母子俩就这样静静地相依片刻，随即，桑宁忽而轻叹一声。

    这一声里，饱含着不舍和眷恋，还有担心。

    “渊儿向来聪明，什么都学得快……比同龄的幼龙成熟许多。”

    她在做最后的告别和嘱托。

    “所以……渊儿一定能好好活下去，对吗？”

    她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只艰难地留出了一条缝。

    梵渊一动不动地望着她，没有回答。

    小小的身子靠在她的躯体上，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

    下一刻，她的眼睛已经完全合上，再没了一点力气。

    最后留下的那句话是：“……渊儿，其实我从不后悔，遇见你父亲……”

    他的父亲虽是魔，但从未伤害过无辜之人。

    身为魔君，立身处世，皆无愧于心。

    可这天地……还是容不下他，甚至也容不下他的孩子。

    天边逐渐被烈火般的朝霞染红，梵渊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没了气息。

    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在眼前死去……

    作为旁观者，楚墨不禁生出一种冲动，想要上前去抱抱他。

    可是，这只是梦境。

    眼前画面突然再度一转，年幼的梵渊已然长成了略显青涩的少年模样。

    纵然只是少年，气质却已格外端庄，成熟。

    他满身凛冽杀意，手持扶光剑，面无表情杀入魔界。

    灭了大半魔族。

    楚墨注意到，此时他眉间的红莲就已经全黑了。

    “原来他这时候就已经入魔了？可他都还没成年……”

    这黑化状态，显然是百分百。

    此时的他，完全是一个真正的魔族。

    不过没想到，后来事情又发生了转变。

    在为母亲报仇后，梵渊离开魔界，寻到一处避世的深山，睡了一觉。

    这一睡，便是千年。

    再次醒来后，眉间印记竟又变回了红色。

    红莲被洗净，回到了从前的模样。

    而沉睡前的一切……

    似乎也都已忘记。

    唯一陪在他身边，能令他认出来的，只有那柄由自身龙鳞化成的剑。

    从此一人一剑，行走世间。

    随着时间的累积，他的阅历越发丰富，气质也越发成熟稳重。

    会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谁都没有想到，曾经那样繁荣的龙族，在经历数万年的时光后，竟没能传承下来。

    从此这世间，便只剩梵渊这一条真龙。

    每次一出现，就会被世间生灵奉若神明，得到他们的敬仰和尊崇。

    “咦，龙族真的覆灭了？可我记得帝君不也是龙么？”

    061表示疑惑。

    楚墨为他解答：“知道鱼跃龙门么？龙族没了以后，天道还是给他们开了一扇窗，多了好几种成龙的方法。”

    “可通过这种途径成的龙，肯定是不一样的。”

    一个生来就是，一个后天变的，区别大了。

    “哦哦……”061继续感慨。

    “没想到仙尊的过去，竟然是这样的。”

    要是没亲眼所见，谁能想象的到？

    不过那个时候，确实太久远了。

    楚墨刚想说点什么，眼前的画面却突然开始扭曲、坍塌。

    旋即，神识离开了梦境。

    下一秒，就对上了一双淡然却深邃的眼睛。

    梦境结束，梵渊醒了。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沉重，甚至隐隐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楚墨倒还好，主要是对方。

    梵渊似乎很在意，被他看到梦境里那些事。

    “其实前不久……我便已经恢复这段记忆。”

    沉默半晌后，终究还是开口了。

    嗓音有些沙哑，生涩。

    “但不知该怎么跟你说。”

    他曾经，真的是魔。

    并且他体内，是有魔心的。

    若楚墨的目标真的是除尽世间邪魔……

    那他便也不例外。

    然而，楚墨并没有跟他讨论这件事。

    而是换了一个问题。

    “既然记起了过往，那你有没有想过回人间看看？”

    当初梵渊的母亲，就是在人间离开的。

    如果现在回去她的沉睡之地……说不定还能找到些什么。

    “……”

    片刻沉寂后，梵渊薄唇微动，给出了答复。

    “好。”

    楚墨当即笑了，拉过他的手：“行，那走吧！”

    ……

    此时的人间，城市科技发展迅速，人口爆棚，走到哪里都是人。

    年轻人穿着随意，神情萎靡，精气神还不如那些已经退休的大爷大妈。

    “菩萨，求你赶紧让我暴富吧，我是真不想再当牛马了……”

    他们所求的事，也基本都差不多。

    大爷大妈们的愿望种类繁多，不过也都离不开家庭，儿孙和健康。

    “哟！两位小伙子，你们不会是电视上的明星吧？”

    几位大妈注意到他们，立刻望了过来。

    “这长得也太周正了，哪儿哪儿都好看！”

    楚墨一身干净简约的休闲装，和身姿修长笔挺的男人站在一起，确实相当惹眼。

    “没，我们是游客，听说这儿很有名，过来凑个热闹。”

    楚墨微笑着说。

    大妈们立刻打开了话匣子：“小伙子，这寺庙可不只是有名，还特别灵呢！”

    不远处拥挤的人群上方，一块写着“莲花禅寺”的牌匾古朴而低调。

    这里……正是桑宁当初的埋骨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