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东景好像被问及了伤心事,颤抖着手点烟。深深吸一气,又长长吐出。
肖秉义眼前,立刻出现一团烟雾。只听烟雾中一声叹息。
“唉,去年底。”张东景吸口烟,停顿一下说:
“干地下工作难哦,说不清,道不明。人家误解,你也只好受着。”
“我参加组织也有五年了,在南京城书画虚有其名。也曾跟日本人虚与委蛇。”
“日本人投降,先是军统,后是保密局要清算我汉奸罪行。”
“当然,他们不知道我是地下工作者。”
“后来,我原单位来了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常监视我。”
“组织上对我是否暴露,捉摸不定。考虑南京解放在即,让我去江北。”
“我当时考虑家庭,估计没有完全暴露。坚持在南京郊区先躲一阵子,迎接解放大军。”
“正遇张清明先生跟我索画,我跟他打听哪儿清净。他便介绍我去了翠屏山。”
“当时我并不知道,他也是组织同志。直到解放后,才知道他真实身份。”
“我去了翠屏山小学,跟戚校长一见如故。他对我很尊敬和器重,让我干训导主任。”
肖秉义默默听着,他曾听刘杰局长介绍过。张副区长在翠屏山一带打过游击。
感觉他的说词,跟戚本楷所言基本吻合。一时也难辨真伪。又问:
“张主任,你既然是组织同志,你当时的领导是谁呀?”
“原来的领导是邱立群,可惜他已牺牲了。”
“我刚到翠屏山,后来跟的领导也去了江北。听说过江时又牺牲了。”
肖秉义问:“你后来跟的领导叫啥名啊?”
张东景答道:“叫沈良,是化名。他当时任东区警运负责人。没人知道他的真名。”
肖秉义感觉蹊跷,他所跟领导,咋都牺牲了呢?看来他是扫帚星哦。
他还有一点不理解,既然做警运工作,警察还没起义,他咋先跑江北了呢?矛盾呀?
他想,要捞到眼前人真相,请刘杰局长出面,问一下张副区长便知道了。
“好,张主任,谢谢你协助,你可以走了,要不要车子送你一下啊?”
张东景也笑容满面拱手:
“不用客气,应该的。出门有公交车,告辞。”
目送他下楼,肖秉义懒慵的看天空,一排大雁北飞,忽然来了灵感。
冲张东景背影大喊一声:
“天鹅,你停一下。”
正待离开的张东景微微一怔,迟疑了一下,回头瞥一眼。见喊者看空中大雁,迅即离开。
这一切,都未逃过肖秉义那双贼亮的灯笼眼。他兴奋的继续喊:
“天鹅,你不要急着走啊,我有话跟你说哦。”
再看张东景,头也不回的加快了脚步。
肖秉义即兴喊天鹅,是他灵机一动。从麻雀往上推,燕子、鸽子,大雁之上应该是天鹅。
看张东景听到喊声那一怔,他真想哈哈大笑:
哈哈!张东景,你露陷了。好运来了,要破案了。
哪有什么神探啊?斯人运气好一点罢了。
他请朱大明同意拘押张东景。兴致勃勃去电话汇报朱大明。
电话那一头,朱大明听了他的理由,恼道:
“你简直是瞎胡闹,他是地下党出身。就凭你怀疑他是‘天鹅’,就拘捕人家?太不严肃了。”
“你那么大嗓子吼一声,我也会回头看你。这很正常,不要瞎怀疑。”
肖秉义信誓旦旦申辩,说他能认定张东景有问题。
枪击褚鹰那一次,戚本楷回忆,张东景当时站他右手,他却说站他左手。
朱大明问:“左手和右手有啥区别?”
肖秉义继续申辩:
“朱局长,假如你靠墙,对着门。我站你右手。你抽枪抬手,是不是别扭?”
“而我开枪,只需两秒钟。抬一下胳膊就成了。你能看得清吗?”
电话那头,朱大明真的试了试,嘱他继续抓证据,挂了电话。
肖秉义握着电话愣那儿,又电话找邱小秋。
邱小秋接电告知:张东景有点小问题。
邻居反映,3月17日那天,看见他一大早在门前打扫卫生,上班一会又回了家。
肖秉义听了,激动的连声说辛苦了,辛苦了。
他为终于有了突破兴奋至极:张东景,终于逮住你尾巴了。不然,你扯谎为哪般?
他放下电话,脑海里又现推理过无数次的过程:
张东景那天去上班,眼看要追上戚本楷,却见邵长景拦住他,便猫一旁观察。
等二人分手后,跟踪邵长景,发现了邵长景去处。
为不暴露,本可以叫保密局其他人去抓捕。而他却要烧死老宅之人。
张东景想保护戚本楷。准确一点说,他不想失去只有自己知道的戚本楷这张王牌。
而且还知道戚本楷能在大火中逃生。
还有可能,陆萍对张东景身份已有疑虑。
被张东景得知,正好让她死于大火灭口。
肖秉义再一次梳理思路,觉得有两个问要搞清楚。
他是否知道戚本楷老宅有猫耳洞?
陆萍之前是否在戚本楷跟前流露过对他的怀疑。
他破案心切,立即电话找陆萍,问了几个问题。
他谦卑的问:“陆同志,大火案中我还有一问题,你能如实答复我吗?”
陆萍:“只要涉及大火案情,都可以问,我一定配合。”
肖秉义小心的问:“我想确认你跟戚本楷到底是啥关系?”
“这,我上次已经跟你说了,他是我舅舅,我的入党介绍人。”
肖秉义:“哦,那你认识张东景吗?”
陆萍:“认识呀,怎么啦?”
肖秉义:“我想问你是啥时候认识张东景的?”
陆萍答复有些模糊:“可能在2月初,那次我舅直接带他见我,说他是同志。”
“当时我很惊讶,事后还怪舅舅。不应该不懂组织纪律,他又不是行动队的人。”
“我舅舅跟我表态,说张东景若有问题,他负责。当时闹的不欢而散。”
肖秉义:“陆同志,你再想一下,你对张东景感觉怎么样?”
陆萍:“怎么?你怀疑张东景跟大火案有关?”电话那边的陆萍显然很意外。
肖秉义:“不然没办法解释那些蹊跷事啊。”
陆萍:“我对张东景谈不上有什么感觉,我舅说他是同志。”
“我根据我舅所说的情况,去他曾工作过的地方了解过,没啥新发现。也就不了了之。”
肖秉义:“你说事后?是不是在3月17日之前?”
陆萍肯定的答道:“今年2月底,也是跟他见面之后,跟别人问了他的情况。”
肖秉义更高兴了。陆萍查根问底,肯定被张东景得知,杀人灭口是自然的事。
他又去找戚本楷,考虑他跟张东景关系很不一般,便弯弯绕。
“戚校长,我还有一个问题没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