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娟背面朝上呈趴在地上的姿势，右手伸向不远处手机的方向，应该是她用最后一口气报了警之后手机从手上滑落。

    现场从卧室方向一直延伸到客厅，到处是杂乱的血脚印，瞬间在场的人鼻腔里充斥着浓厚的血腥味，客厅就像是用来禁锢他们的容器一般，这个容器四周都是鲜血，他们在这个容器里避无可避，闻得林无璟有些干呕。

    他用手弯掩着鼻子和嘴巴，咳嗽着跟黎川拿了钥匙后转身出去，从黎川车上拿了瓶水就猛灌下去压住胃里的不适，他抬手闻了闻自己身上，仿佛能闻到那股让人不舒服的味道。

    林无璟仰着头喝完一瓶水，从后座拿了几个口罩正准备进去，骆执穿着防尘服朝他走来，“现场情况如何，残忍吗？”

    林无璟下意识咽了下口水，说：“血腥。”

    两人一前一后进去，黎川他们又从里面退出来让他尸检，范思哲已经开始拍照取证了，骆执站在门口看到林无璟说的血腥场面，他眉头紧蹙，深吸一口气抬脚进去，身后的两个小徒弟心里十万个不愿意，见骆执已经蹲下了，两人咬咬牙跟在他后面。

    骆执把王娟的身体翻过来正面朝上以便于他验尸，看到她正面的时候，林无璟刚才喝下去的水全部毫无保留地吐了出来，王娟躺在血泊里，腹部肠管大部分已经漏出来搭在一旁，左右两侧皆是外漏的肠管，脸上也被鲜血染的一片红，如果不是他们提前见过她，现在根本看不出来地上的人原本的模样。

    骆执也下意识顿了下，停顿了几秒后他才开始尸检，身边的两个小徒弟一边学习一边忍住干呕，好在骆执尸检的速度很快，一结束尸体就被裹尸袋装起来了。

    黎川把林无璟手上捏着的口罩拿在自己手上，拧了瓶水递给他:“去车上休息会儿，慢慢适应适应就习惯了。”

    林无璟吐的胃里都空了，摸着自己的腹部就浑身难受，他灌了口水漱口，满眼泪花的问黎川:“你以前吐过吗？”黎川思索半天，像是真的回忆他刚来那会儿，说:“没吐出来，就是几天吃不下饭。”

    黎川看他眼睛里充满好奇，回忆着跟他说:“我记得我第一次遇到的案子是巨人观，当时我们到的时候现场炸得到处都是那些东西，然后尸体上但凡有孔的地方都是一堆一堆的乳白色的蛆虫，法医的手刚伸进嘴里它们就受惊了，一个劲的往外钻。”

    “再说具体一点就是，尸体的嘴以及能容纳那些小可爱的地方就像是一个碗，它们就像是碗里的大米饭聚在一起，所以当时回到警局吃饭，我刚看到一盘子米饭就呕了，好几天都没碰过大米。”

    林无璟本来还好，现在一听又开始不舒服了，他直起身子缓了缓，陈诗瑾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递给他:“小可怜，吃颗糖压一压，我刚来那会儿也吐，胃酸都吐出来了，现在麻木了没感觉，你再待几个月就适应了。”

    他们怕他觉得丢脸没面子，所以每个人都跟他说了一遍自己当时的糗事，就是让他知道吐是很正常的，没什么丢不丢人，在成为警察之前，他们也只是个一个普通人，是警察这个身份让他们比平常人更能坚持，因为他们身后是国家和人民，他们肩上是沉甸甸的责任。

    林无璟胃里难受，心里是一阵酸涩，他低着头故作呕吐的样子，眼睛酸胀难忍，借口说自己还要吐一会儿，让他们去忙别管他，季屿把手上拧开的水放在一旁，陈诗瑾惯用的纸巾特地抽出来放在水边上，一伸手就能拿到，黎川拍了拍他后背，“车门没锁，一会儿就别进去了，结束后去车上等我们。”

    林无璟盯着手上的糖，双眼朦胧，他闷闷地嗯一声，始终没有抬头看黎川，他怕自己一抬起头来就被他发现自己此刻丢人的模样，因为他们的几句关心，陈诗瑾的一颗糖就感动到痛哭流涕真的挺没出息，但他就是这样，他只是一个人走了太久，久到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以前他总觉得自己是一个透明的人，没人能看见他，也没人能接近他。

    现在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也能被人关心，原来他也可以不是一个人，他不是为现在的自己伤心难过，他是替过去的自己感到委屈。

    黎川他们回到现场的时候骆执正抵在外面的石柱上看着他们刚才的方向，等黎川走近，他朝林无璟那里投过去一个目光，正好看到他抬手擦眼泪的动作，骆执收回视线，故意调侃他:“你把人骂哭了？”

    黎川:“？”

    骆执好像明白了什么，立马停止这个话题。

    季屿和计安他们去查附近的监控，陈诗瑾和程池在附近询问有没有目击者，或者见过凶手，黎川不明白骆执在说什么鬼话，切入正题问他王娟的情况。

    骆执正了脸色，严肃道:“失血过多而亡，死亡时间是在你们来的二十分钟前，凶手应该还没离开这个公寓，腹部中了十七刀，每一刀都下了死手，所以才导致肠管外漏，其他的等回去具体尸检后才能告诉你。”

    黎川无声的点了下头，心情有些复杂，王娟几个小时之前还活生生的，现在却躺在冰冷的袋子里，到底是什么人能够轻易进到她家里将她残忍杀害，又能在二十分钟之内躲开警方的视线。

    思及此，黎川带着沉重的心情再次回到客厅，范思哲也站在门口心事重重的盯着客厅里看，黎川突然站在他身边，给他吓一激灵。

    “你是飘过来的吗？”范思哲回头睨了他一眼，有些惊魂未定。

    黎川双手插在口袋里，言语冷然道:“是什么样的人能在二十分钟之内逃离现场，而且不留痕迹。”

    范思哲眼睛刷一下亮起来，他一拍手，说:“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刚才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接着，他指着客厅通向大门的一片空白地对黎川说:“你看这里，如果凶手要走是不是得经过大门，所以这一片应该也有血脚印才对，但是这一片干干净净，刚才我检测了一下，没有被清洗过的痕迹，所以说明这一片是没有人经过的，现场这么复杂，到处都是血脚印，而且还发生过争斗，要说凶手身上没沾到血不可能。”

    “所以这是我疑惑的第一个点。”

    黎川凝眉看他，问:“第一个点？还有第二个？”

    范思哲点头，带着他往卧室方向去:“你跟我来，等你看了就知道第二个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