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川起了个大早，简单吃了早饭后拎着他昨天晚上提前买好的东西去了慈利敬老院。

    他熟稔地在老地方停好车，拎着东西刚走到大门口，保安大爷一眼就认出了他，给他开门之际从保安室里探出头来，笑眯眯的跟他打招呼:“小川来啦，好些天没见你了。”

    黎川把右手上的一袋水果递给他:“最近比较忙，这不刚闲下来。”

    “刘叔，这是给你买的，你不是老爱吃香蕉，这次给你多买了点。”

    刘叔连连推辞说使不得，最后还是被黎川说服收下了，刘叔拿过香蕉，宝贝着放在一旁桌子上，跟他道谢完，说不耽误他看望止悦，随后黎川拎着东西往里面走。

    前来接待他的是一个不太熟悉的护士，黎川知道她名字，之前来的时候见过几次，邓欢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边走边说:“小川哥你终于来了，我们还以为你要过阵子才来，今天刚跟师父提起你，师父说你要过来让我带你去见阿姨，阿姨现在应该在花园里浇花，她每天早上都要亲自给花园里的花浇水。”邓欢说着，领着黎川绕过弯弯拐拐的走廊，黎川问她:“任医生今天不在吗？”

    邓欢:“师父临时有事出去了，她说要晚点回来。”

    任珺是负责止悦的医生，之前黎川来都是她在一旁陪着，邓欢跟在她身边学习，没想到成了她的小徒弟。

    敬老院是苏州园林风格，两人穿过拱门，沿着一条小路来到花园，那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他们，手上正拿着洒水壶浇花，黎川让邓欢去忙，他一个人和止悦待一会儿。

    邓欢知道他每次来都要一个人陪止悦，点了下头让他有什么事给她打电话，然后转身去了别的地方，止悦坐在轮椅上够不到远处的花，她刚要自己推，身后传来一股力量，把她往前推了一段路，正好够到花时才停下来。

    止悦没回头就知道是他，她放下手上的洒水壶，扭过头来看他:“怎么瘦了这么多？又没好好吃饭。”

    黎川蹲下来跟她解释:“每天都按时按量吃了，最近案子有点多抽不开身，倒是您，才一段时间，您怎么瘦了这么多，是饭菜不合胃口还是身体不舒服？”

    黎川紧紧握着止悦满是褶皱的手，小老太太已经瘦得快只剩下骨头了，黎川一下子双膝跪在她面前，低着头愧疚道:“都是我的错，当初不应该逞强，不然您也不会这样，有家不能回，我……是我连累了您……”

    止悦拉着他让他起来，宽慰他:“这里一切都很好，只是最近老是做噩梦才吃不下饭，你是我的孩子，别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而且你做的事是伟大而有意义的，我从来不觉得在这里是一种连累。”

    “如果我在这里你能放心大胆的去做你想做的事，那妈愿意一辈子住在这里，这里既安全又能让你心无旁骛，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你是我的儿子，是黎白的儿子，我们都很为你感到骄傲。”

    “如果你爸还在，他也会同意你当初的选择的。”

    黎川无声地推着止悦坐在阴凉处，看着满园子的花，止悦面带笑容的指着一处太阳底下绽放的龙胆，说:“你看那龙胆开的多好。”

    黎川跟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簇一簇的蓝紫色的龙胆竞相开放，在太阳底下更加耀眼夺目，从这个角度看去，它们带有一种宁静和神秘之感，这种蓝色纯粹而深邃。黎川笑着说:“满园子的花都被您照顾得这么好，您还是那么爱花。”

    止悦心情看起来不错，侧脸看着不远处的向日葵，当初黎白追她的时候给她种了一地的向日葵，所以她也亲手在这里给他种了一地，黎川跟着止悦的视线望过去，那里一片金黄，他双手紧紧捏着放在腿上，他知道黎白的死对止悦的打击有多重。

    以前黎白从警局回家，不论多晚他都会给她带一枝碎冰蓝插在客厅的花瓶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时候花瓶里的碎冰蓝不论春夏秋冬，永远不会凋谢，直到四年前，客厅里的碎冰蓝凋谢了，那支早就干了的花被止悦连着花瓶一起带到了这里，就在她的床头柜上，止悦每天第一件事不是浇花，她会在浇花之前把花瓶从头到尾擦一遍，然后盯着花瓶里的干花发会儿呆，谁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有时候她会面带微笑的流着眼泪，床头柜的抽屉里有一张黎白的照片，除了黎川，她不允许任何人动那个抽屉，那是她曾经的全部。

    止悦回过头来，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她身上，她抬手理了下头发，亦如当初那个情窦初开的女孩，黎川仿佛看到了她和黎白年轻时的模样，他有一对极其相爱的父母，他们的爱至死不渝。

    止悦释怀一般，说:“其实我还种了好多碎冰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怎么照顾它们都总觉得比不上你爸偷摸在警局水培的那个好看。”

    黎川嗓子里有些发紧:“我正在调查我爸的事，您放心，我一定会亲自抓到真凶，给您一个交代，给我爸一个交代，也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止悦抬头看着他:“找到线索了？”

    黎川点头:“我找到了一个人，但是我刚得到他的消息他就失踪了，现在还在找，您放心，我不会让您等太久。”

    止悦叮嘱他要注意安全，让他再忙也要好好吃饭，最后她看了眼时间，让黎川推她回去，穿过来时的拱门，止悦突然说:“之后再来的时候别像今天这样失态，我在这里很好，外面的眼睛进不来，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黎川表情一顿，立马变了脸点头说好。

    黎川因为当初一个不成熟的决定，彻底“断送”了他和止悦的母子关系，止悦至今没能站起来也全是拜他所赐，为了止悦的安全，她不得不拘泥于这个敬老院，每次见面都要跟黎川上演一出母子仇恨的戏码，两人还要刻意保持距离，以及说话的语气都要表现得客客气气的，每次黎川走后止悦总会默默替他祈祷，祈求上天保佑他能平安归来。

    黎川在止悦房间里坐了一会儿就被她赶出来了，邓欢听见动静连忙赶过来安抚止悦的情绪，把她推回房间里后才出来，黎川已经“气冲冲”地离开了敬老院，他坐在车上心里闷得慌，胸口一阵堵塞。

    他一定会亲手结束这场戏，把止悦光明正大地接回家。

    他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