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离在北溪城见过宛容之后才得知，那时云星辰已经被软禁宫中，至于缘由，她也不清不楚。

    于是把玲珑玉玦交给了宛容，让她有机会转交云星辰。

    又从宛容口中听说了秘法，在北溪逗留半年后，去东洲京城找了东方九。

    她骗东方九，自己就是施夷。

    说在北溪见到了云星辰，云星辰修习秘术，又是天宫的人，已经设法找回了施夷。

    绝口没提陌离。

    陌离认真的问：“东方九，我可以留下来吗？”

    东方九那时盯着她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脸，深邃的黑眸看不透他内心所想。

    陌离等着他的反应。

    那一刻的心情就像高考查分那天，坐在电脑前，输完所有信息但是网卡住了。

    进度条以龟速奔向100%时，内心满是紧张，激动，不安和害怕……

    静默了许久之后，东方九才拥她入怀，说了一句，“留下来，就不许再走了。”

    后来的那一年，她随军出征，打仗之余，与东方九一起踏春赏花，夏日泛舟，秋收硕果，冬赏白雪……

    那一年，是陌离最开心，最放松，最无忧的，也最难过的一年……

    直至后来他们成亲。

    拜了堂，饮了合卺酒，洞房花烛夜。

    东方九也未曾问过一句，“陌离去哪里了？”

    还是她主动提及，“夫君，你还记得陌离吗？”

    东方九面色如常思考半晌，如同与自己相处时如出一辙。

    沉默不语。

    似乎他早就忘记了，陌离这个人。

    “夫君，我听宛容说，南陵曾有人传言世间有秘法，可以让陌离回到原来的世界……我们，帮帮她可好？”

    “不好！”

    东方九见她目光灼灼盯着自己，满眼都是期待他肯定应答时，难得发了怒。

    他踢翻了面前的桌子，随即两步跨到陌离身前。

    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目光狠厉的瞪着她威胁，“你若不安分，还想离我而去，就永远别想要自由了！”

    下巴的疼痛和那十分熟悉的话，让陌离红了眼眶。

    如此，是不是意味着，他心里还记得陌离。

    记得在军营的日子，也记得一路护送她回北溪的点点滴滴。

    那一年，东方九二十。

    陌离，还是二十七。

    施夷，当该是二十六。

    夜晚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人正用力的抱着她，在她耳边轻语：“我从始至终想要的人，都只有你……”

    那时她想，东方九想要的人。

    是谁呢？

    是陌离。

    还是施夷。

    她不想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故而隐瞒身份，偷了本该属于施夷的岁月。

    却不曾想，那秘法，找不回施夷，她也回不去原来的世界。

    “咚—咚—咚—”

    远处传来撞钟声响。

    仿若清心咒一般，总能让人沉郁压抑的心，得到短暂的松快和安宁。

    陌离起身，又往前走了走，不自觉的就会想，阿笙此刻在做什么呢？

    百里沐笙此刻刚收拾好自己，挑了一身黑色长衫，青丝用一根白玉簪高高束起，十分英姿飒爽。

    她在院中仰头直视太阳，手握白玉剑，抬手挡在眼帘上，莫名的就觉得心上很空很空。

    一死士寻来，单膝跪地行礼：“北溪王，南陵陛下已入城，说要与您共议天下之事。”

    “知道了。”百里沐笙放下挡住眼帘的手，缓步离开院中，往凤清宫而去。

    半路上遇到了要入宫的东方言锡，二人并行往前。

    东方言锡少见的沉默，目视前方，双手揣进袖中，面无表情。

    直到到了宫门，守门侍卫行礼，二人才停下步子。

    百里沐笙仰头望向那困住母亲、困住云星辰的高墙，心生悲凉。

    “进宫吧。”半晌后东方言锡淡淡出声，先一步进了宫门，百里沐笙回头望了一眼，紧随而去。

    金銮殿内，顾清懿正站在殿中央，一身明黄宫装，雍容华贵，脸上挂着浅笑。

    站在她身侧不远处的，是负手而立身着龙袍的一个中年男人，气宇轩昂，没有霸气，只见温和。

    二人听见脚步声回头望来。

    百里沐笙目不斜视越过二人，一步一步踏上台阶走到了那高位处站立，东方言锡留在了殿中央。

    “见过南陵陛下。”东方言锡行了一礼。

    南陵皇帝笑意盈盈打量他半晌，“你都这么大了，真是生的一表人才，随你父亲。”

    “陛下谬赞。”东方言锡浅笑回话，站直了身子。

    三人目光都落到了那高处，背对他们的女子身上。

    百里沐笙盯着眼前的明黄龙椅，沉郁的金光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灰，又想起慕容瑾对其心心念念，死在这龙椅上的场景。

    世人汲汲营营，不过一把破椅子！

    “刷——”

    她转身捡起衣摆往后一甩，淡定坐下，微微俯身，将手中白玉剑往身前的桌案上一放，目光锐利的看向殿中央三人。

    南陵皇帝见她旁若无人坐在高位，眸中闪过一丝惊诧，随即视线略微模糊，心里的思念和愧疚翻江倒海而来。

    这张脸，太像宛容了……

    却不似宛容柔和，满是凌厉孤傲。

    那双眼睛也像，但是目光不如宛容温和乖巧，反而透着犀利冷漠的狠绝。

    百里沐笙见三人不说话，左手搭上膝盖，身子往右倾斜，右手手肘撑着膝盖，举起的手，指尖正转动一枚黑子。

    “本王不管你们打算如何分这天下，九龙潭至云城分界以北，本王都要了。”

    三人听着这掷地有声的豪言，神色各异。

    顾清懿脸上始终挂着浅笑，扫了一眼面色狐疑朝自己投来探究目光的南陵皇帝，耐心解释：“此前本宫与北溪王交易，只要联手铲除西凉，便将这天下一分为二，她镇北，我东洲守南。可如今还有南陵，西凉皇室尚存，恐怕……”

    “两个女人，要平分这天下？”南陵皇帝笑的满脸意味深长，“朕此生，还是头一回遇见。”

    “听南陵陛下的意思，是有其他想法了？”顾清懿笑意不减，微微侧身看向南陵皇帝，含笑的目光深了些。

    “想法嘛……自然是有。”南陵皇帝目光扫过东方言锡和顾清懿，目光落到了百里沐笙身上，“不过此前想问一问，你们二人是想让南陵，对你们谁……俯首称臣？”

    百里沐笙仔仔细细打量这个从未见过的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