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的谎言,惹下诸多祸事。
这一次,苏笙笙选择了坦诚以待。
她深信,以苏家人的傲骨,即便面临生死抉择,也绝不会为求自保而牵连他人。
苏老太爷沉吟片刻:“圣上是有多忌惮这些武将,尤其是……王爷还是姝华公主之子。”
他虽未言明,但凭借经久的朝政经验,如何不明白,若谢玄迎风而上,很可能会触怒龙颜,即便襄助苏家躲过今日灾祸,也会为其埋下祸根。
苏老太爷望向年幼的恒哥,还有尚在襁褓不哭不闹的小宁萱,深深闭目一叹。
皇家薄凉,竟连无辜的稚子也不放过……
“走,一起走。”苏老太爷重重说出此话,让众人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然而,新的忧虑又浮上心头。
苏瑞麟环顾四周,老弱妇孺、心腹丫鬟、管家,加起来足有二十多人。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四房身上。
四夫人一见,吓得连连磕头求饶:“儿媳一时鬼迷了心窍,还请父亲母亲带我们一同离开。”
蕉氏怒声道:“你们勾结外人,坑害自家人,还想跟我们走?”
苏文倩生怕被他们抛弃,被圣上迁怒砍头,立刻辩解道:“苏元菱不也出卖了苏笙笙,为何她能跟着走?”
蕉氏一时语塞,脸色涨得通红。
但此刻已不是争论这些的时候,且不说圣旨随时会到,就是谢玄那也是不可控的因素。
而且……
更重要的是,早走一日,便能多一分逃离追兵的胜算。
苏笙笙当机立断:“现在咱们下不了杀手,留下他们,反而会有遗患,不如一并带走。”
苏景山面露迟疑:“这么多人出关,即便混入商队,也难免引人注意。”
时间无多,苏笙笙来不及一一解释,“我们趁着天黑,立刻就走,把所有人都带上。”
苏老太爷和苏瑞麟等人,虽然心中微疑,但看到苏笙笙这段时间的成长与决断,最终选择了信任她。
苏笙笙迅速安排云香云意准备自热饭盒和干粮,听晚两位姑姑准备铺盖,娘亲则为恒哥和宝宝准备玩具。
众人虽然惊慌失措,但皆听从苏笙笙的安排。
待一众离开,尚跪在地上的苏念薇,神色隐晦地看向苏笙笙,“你还愿意带上我?”
苏元菱闻言,也从大嫂怀中抬起头来。
苏笙笙看着祖父祖母神色,只对她道:“从某种意义上说,我确实抢了你东西,抢了这十六年的父爱。但今日之后,我们之间的恩怨便算两清。至于其他人如何待你,我无从干涉。我带你走,只是因为现在无心处理你。”
她说的,并非仅指养女的身份。
苏念薇目光晃动,静静看着苏笙笙毫不作伪的冷淡。
那日,她在书房见到白公子和她勾画关外地图,加上苏笙笙又要将苏元菱带走多日,所以她才推测出他们所图,从而提前送信。
她恨他们,是因为没有一个人为她打算。
往日从不接触外男的她,多次找机会与白公子独处,可父亲受伤在家,即便看上白公子,觉得是好女婿人选,却也只想着她。
她真的不甘心,什么都被她占据……
这种阴暗的心思一生,却是再也遏制不住,最终在白公子提亲那日,她放弃了所有诉求。
见苏念薇目光向她望来,苏元菱面色一冷,“六妹说,我恨她,是因为当她是一家人,而她原谅我,也是因为当我是一家人。她给了我一次可以改过自新的机会,我可以给你一次改过的机会,但平安逃离后,你我便是陌路人。”
苏笙笙知道,祖父原意走,是让这股敢于为百姓发声的浪潮,不被彻底诛灭下去。
此刻,还不如刀尖向内的时候。
一切的是非恩怨,都等到他们逃出生天后再来一一清算吧。
思定,将一碗冷水,兜头泼向罪魁祸首苏德庸。
……
玉色初晓,天边刚泛起一抹鱼肚白。
早起的百姓,尚如睡梦中,还未清醒过来,就被那浩浩汤汤的迎亲队前首的玄冥王,惊得是目瞪口呆。
喜乐仪仗队之后,是王爷的亲兵列队。
他们虽未身披沉重的铁甲,但那股肃杀之气仍难以掩饰。
而紧随其后的,是威名赫赫的麒麟军,他们胯下战马头上竟都披挂着鲜艳夺目的大红花,与平日里那冷酷喋血的战场煞将形象截然不同,增添了几分违和的喜庆与祥和。
百姓们不由纷纷驻足观看,眼中闪烁着震惊与好奇。
若非王爷身穿喜袍,身后亲兵未展战旗,只怕他们都要以为边关又起了战事了。
只见谢玄身着麒麟踏焰喜服,以朱红为底色,金色麒麟纹咆哮其上。
腰间环绕着一条炫目耀眼的蛟龙吟金带,犹如神蛟降临,盘旋依附于那仿佛如同万丈峰峦般巍峨、傲然峻峭的腰躯之上。
配以的珍稀墨玉雕琢腰间配饰,其色如深夜苍穹,隐隐透出幽光,于华贵之中,更添一抹孤高绝世之姿。
鳞光熠熠,流转着无尽的威严与力量,尽显王爷之尊与战神之威。
袍袖边缘,以暗红火焰状凤凰花点缀,才微微将王爷昔日战场上的修罗气息收敛。
迎亲队伍的最后,是那座犹如移动宫殿般的喜轿。
朝阳透过轻纱薄雾般的云层,倾洒在喜幔上,仿佛为长龙般的婚队披上了一层金辉。
轿身采用上等的紫檀木精心雕琢而成,表面镶嵌着璀璨夺目的珠宝和细腻的金银花纹,每一笔描勒都透露出匠人的精湛技艺。
轿顶覆盖着一层华丽的织锦,上面绣着并蒂莲开的图案,寓意着新人将如并蒂莲般心心相印、永结同心。
轿帘由柔软的丝绸制成,轻轻垂落,随风摇曳,仿佛是天边最温柔的云朵。
喜轿四周,簇拥着一队身着华服的侍女,随着喜轿缓缓前行。
如此盛大的迎亲场面,引得沿途的百姓们纷纷驻足观看,议论纷纷。
“哎?怎么之前都没听说王爷下聘了哪家的女儿?今日怎么就突然迎亲了呢?”
“是呀,这玄冥王要迎娶的王妃,到底是谁啊?”
“还能有谁?这王妃之选定然是苏家女无疑了!”有人信心满满地回答道。
“可是王爷娶亲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出来呢?”另一人疑惑地问道。
“你没听说吗?那拓跋冶中了王爷一枪却侥幸不死逃回了白上国。夏太后说白上国国主身体羸弱,便封其为摄政王了。”那人又道。
“可这跟王爷娶亲有什么关系呢?”另一人更加疑惑了。
“我家兄弟在西郊大营当值,他可是亲眼见到王爷将苏掌柜抱回军营,安置在将军大帐,亲自照顾了三天三夜才转危为安的。”
“还有这事?”那人惊异地瞪大了眼睛,“可这就怎么就能说王爷要迎娶苏家女了呢?”
被一再问询的人,颇有些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英雄救美,危境定情,这你都不懂?”
而一路跟随的民众,直到花轿稳稳悬停在苏家门口,议论之声才稍作停歇。
他们纷纷啧啧赞叹:“没想到啊,这天堑关的鸡窝里,也能飞出一只金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