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医院
作者:泣血染长衫   1960:南锣鼓巷街霸最新章节     
    胡同里,一辆自行车飞速疾驰。

    路口、拐角、行人、石头、小巷,无论什么阻碍,都毫不减速。

    陈父卖力地蹬着自行车,陈母坐在后面,紧紧搂着丈夫的腰。

    陈泽卖力地在地上跑。

    燕京中医医院,

    二层小楼,红十字标识,门诊字样。

    不大的小院,中央立着升起的五星红旗,院门口停着几十辆自行车。

    门诊大厅,一股医院独有的特殊气味,刺鼻的消毒剂,苦涩的药物,以及宁静、幽暗的长廊。

    宁静的大厅,闲来无事的前台护士,风平浪静、毫无波澜的心。

    被骤然冲进来的一对中年夫妇打破。

    破碎的心就犹如那门口提着的自行车,轻轻一推,便如排山倒海般倒下。

    然而,焦急、惶恐的内心却无暇顾及这些。

    “护士,请问,请问!”

    不知是抽噎,还是喘息,涌向喉头的话,总是难以吐出口,卡在嘴边。

    “这里是医院,请保持安静,不要影响其他人。”

    护士的态度并不算好,微微皱起的眉头和轻撇的嘴角,甚至可以说明其态度之差。

    人的悲欢是不相通的,同一片屋檐下,咫尺之间的两人,心境可能是处于两个世界。

    一个疾风骤雨,一个情爱甜蜜。

    “对不起,对不起!”陈母连连低头道歉,平日里的从容,笑容全然消失,有的只是无尽担忧。

    “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个叫陈,陈雅的病人。”

    “应该是不久前才到的,是,是个孕妇。”

    陈母将“孕妇”两个字说出口后,已经是眼泪失禁,泪流满面。

    捂着嘴巴,低声呜咽。

    但即便如此,那护士还是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嫌弃声音烦躁,坏人心情。

    护士撇了撇嘴,想也没想地回答道,

    “没有,没听说过有个叫陈红的孕妇,你们是不是记错了,到其他医院在看看吧。”

    搀扶着妻子的陈愈忍不住开口,

    “劳烦您再看看,到底有没有,是不是您给忘了,是您们院的贺——”

    “哎呀,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你们烦不烦?”陈愈的话被女护士打断,女护士暴躁拿起桌子上的登记表上说道。

    就这老两口心灰意冷的时候。

    突然,旁边一个路过的女护士说道,

    “牛护士,我们妇产科今早确实是收到了一名叫陈雅的孕妇。”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前台护士似乎感觉被人打脸,面子挂不开,反驳道。

    路过的护士笑了笑解释道,“可能是您那时候还没换班,所以不知道。”

    有了台阶下,前台护士也不再嚷嚷。

    很不情愿的丢下一句,“怪不得呢!这也不怪我!”

    不过却没人搭理她,听她解释。

    这年头的护士比“禁止殴打客人”的国营饭店服务员还硬气。

    索贿什么的就不说了,打骂病人以及病人家属那可真是常有之事。

    远不是后世那些每月八百元,一天十几个小时当牛做马还一直是实习生的苦逼护士们能比的。

    现在实行的是严格的户籍制度,跟后世的就近入学一样,你生活在这片区域,大概率就是在这片区域生老病死。

    你要是真惹毛了医院的医生、护士,那你全家都不用看病了。

    这年代,有编制就是可以这么牛逼。

    陈父陈母心中忐忑不安,跟在妇产科的小护士的身后。

    小护士时不时回过头打量,目光中充满了同情,怜悯。

    这种悲悯如同一把剑,不断地疼痛两人的心。

    穿过药水味浓郁的长廊,走过漆黑的值班室,一路来到楼后面的急诊大楼。

    迈入大楼,哭泣声,哀痛声,吵闹声,这里仿佛与前面是两个世界。

    各种负面情绪的集合体,在这里汇聚。

    陈父陈母不由地被环境影响,内心亦是诚惶诚恐,悲从心中来。

    跟着小护士穿过吵闹的大厅,再次来到另一个长廊。

    长廊不似之前黑暗,而是洁白胜雪,白得让人可怕,犹如进入上帝之门的走廊,漫长,寂静,空寥,冬日的阳光透过玻璃,将长廊地面打得光亮,温暖,如同进入母亲的怀抱。

    一扇扇紧闭的大门,关押着一个个未知的命运。

    可能是终结,可能是痛苦,也可能是希望。

    当焦急的心,恐惧的意,消磨殆尽之时,带路的小护士终于停下了脚步。

    夫妻俩心头一颤!

    同样止住了脚步。

    忐忑不安!

    夫妻两人不敢去想象,门后面是什么。

    “就是这个房间了,进去吧!”

    “叔叔阿姨,希望你们不要情绪激动,保重身体,毕竟——”

    小护士丢下这么一句未说完的话,就低着头走了。

    只剩下夫妻两人,愣愣地站在空无一人的阳光长廊。

    谁也不敢推开那扇寂静的门。

    最终,还是身为丈夫的陈父,颤抖着手,搀扶着妻子,缓缓地打开了那扇门。

    让人意外的是,洁白的病房内,并不是冷冷清清,空空荡荡。

    竟然还站着一群人。

    为首的是一个老人,看不出年龄,白透了的寸头短发,圆乎乎的方脸,松弛的皮肤,养生有道,泰然的样子让人不禁心生信服。

    夫妻两人进来的时候,胖老人正坐在病床前,在收拾针囊。

    胖老人身后,十几个医生,有的五六十岁经验丰富的医生,有二三十岁,刚刚入门的医学生,挤在狭小的空隙,乖乖站着,都像是犯错的学生,虚心听从老师的教导。

    “大小蓟凉止血,消毒痈出血夺。生地榆凉收敛,下焦血烫伤显。白茅根治尿血,热淋证溺痛涩。槐树花苦微寒,治痔血功独擅。侧柏叶止血凉,吐崩衄此可尝。仙鹤草止诸血,劳伤脱力效捷。”

    “百药百味治百病,要根据病人病状的不同,选择合适的药,特别是受伤的孕妇,情况特殊,又怀着婴儿,用药更是要精细,复杂,谨慎,不能直接上来就用止血药,止痛药。当然,针法也是很关键的,相辅相成——”

    胖中医像是在给学生当堂授课一样,深入浅出,细细道来。

    突然,他发现房间里多出来两个人,

    “哦?是病人家属来啦?那我们也该走啦!”

    拿起桌子上的针囊,胖中医缓缓起身,一众医生纷纷让道,几个堵着过道的胖医生纷纷吸着肚子,屏住呼吸,让出空间。

    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陈母又退了出来,直到屋子里的医生都出去了,才重新进去。

    而搞清楚情况的陈父则站在门口等候。

    在一行医生出来后,为首的胖中医停下了脚步,对着最后面的一个中年医生招了招手,显然是有什么病嘱吩咐。

    中年医生像个孩子一样,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到师爷跟前,侧耳倾听,而后点点头,脱离大部队,留在了病房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