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山水图,甚妙。”
君离洛望着眼前的画卷,称赞道,“上半幅群山朦胧,下半幅景致宜人,你们四人能共同完成这幅画,可见和睦团结,对此,朕十分欣慰。”
“谢陛下夸奖。”
珍妃得体的应了一句,而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她接收到了来自叶将军不满的眼神,心下冷哼一声,懒得理会。
她自然明白父亲想让她出风头,她却觉得毫无意义。
如今对她们四个来说,最要紧的是能够玩得开心,其他都是虚的,她们不需要旁人的喝彩,她们只想彻底告别从前寂寞无趣的时光,每天凑在一起打牌比什么都重要。
只要她们不闹出风波,旁人也会觉得后宫祥和,对各自的家族虽然没有太大帮助,但总好过争来斗去,万一哪天犯了事,反倒连累家族。
父亲不理解这些便罢了,管他如何骂骂咧咧,她听不见就行。
四个人作一幅图,多省事?
今日在场的王公大臣众多,君离洛自然是没耐心让他们一一展示礼品,便叫李总管派人去收,回头空闲了再看。
他最好奇的自然还是宋云初的礼品。
也不知云初会送他什么惊喜,礼物又是否会引人遐想?为避免闲话,他只能暂时压下好奇心,等宴会结束再去看。
按照以往的惯例,皇帝过千秋节,必会有人敬献才艺,一来是为皇帝助兴,二来是为展示自身技艺,若能得皇帝赏识,被提拔也是有可能的事。
表演者,以年轻一辈的武将居多,几乎十八般武艺轮番上阵,皇帝见他们展示得卖力,也大多会给几句夸奖。
大约六七场表演过去后,吕学士的侄儿吕煊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场流畅的剑术,得到了四座的一阵喝彩。
“你这剑法倒是不错,胜过同龄人许多。”
“谢陛下夸奖。”对于君离洛的赞赏,吕煊很是谦逊,“朝中比末将剑术强的人何其多,末将此番只是献丑,博陛下开心罢了。”
“说到剑术,那就不得不提起逸王殿下的惊鸿剑法了。”
人群中有大臣如此说了一句,很快便有人跟着附和。
“是啊,三年前先帝的千秋宴上,逸王殿下的那场剑术展示,真是令人看过难忘,时隔这么久了,微臣还隐约记得殿下当日的风采。”
“不知今日是否能有幸,再见王爷施展剑术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许多视线便都齐齐望向了君天逸所在的位置。
宋云初见此,挑了挑眉。
惊鸿剑法,在原着里被狗作者描绘得花里胡哨,行云流水,的确是君天逸十分拿得出手的一项技艺了。
每回君天逸展示该剑法,周围就不缺大肆夸奖的人,仿佛夸奖的人多了,他也就真成了‘人中龙凤’。
且让她今日也见识一回那花里胡哨的剑法。
“皇叔,既然众卿家都这么想看你的惊鸿剑法,你不妨再展示一番。”
君离洛看向了君天逸所在的位置。
对于众人的提议,君天逸倒是挺乐意接受,便起身拱手道,“既然如此,那臣便献丑了。”
他拿着长剑走向大殿中央,在众人期盼或好奇的目光下,利剑出鞘,划开点点霜落。
宋云初也颇为认真地观看起来,边看边试着拆解他的剑式。
【狗东西虽然很烦人,但不得不说,还是有两把刷子在的。】
【作为仅次于我和狗皇帝的人,这剑法倒也不差。】
【啧,这个翻身,这个凌空一字马,花里胡哨的,瞧着还真有几分骚包。】
【这个旋转跳跃的动作,也就看着还行,打起架来好像不太实用吧?】
【这个起跳的动作真多余,不如删了。出招还吟唱一秒,万一敌人逼到跟前了,谁还等你吟唱结束啊,改成瞬发效果更好。】
【果然,这剑法只具备观赏性,真到了实战,没法用,要删的太多了。】
君离洛听着她的点评,心下觉得好笑。
云初说得不错,这惊鸿剑法的确有不足之处,她能看出不足,旁人却未必看得出来。
毕竟她的武艺已经领先了太多人,旁人不可能会有她的眼界,大多数人甚至看不清君天逸的动作,更别提拆招。
想到这,君离洛心中便生出自豪感。
他时常都能领会到她的自信与傲然,这于他而言,真是一种难以抗拒的吸引。
君天逸的惊鸿剑法已经逼近尾声,众人见他一跃而起,身躯在半空中如轻燕般掠过,最终一个利落的收剑,在场地中央站定。
下一刻,他便听得四座响起一阵叫好声。
君天逸不禁心下愉快。
他已经许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心情愉快了。
“逸王殿下的表演真是不错。”宋云初也漫不经心地鼓掌了两下,随即转头朝君离洛道,“陛下,微臣也给您准备了一场表演。”
“哦?”君离洛好奇地望向她,“宋卿家想要展示什么呢?”
要论剑术的话,年轻一辈的人才里可不会有人比宋云初更加出色,或许只有老一辈的几个武将能够与之比拟。
君离洛思索着,若云初也要展示剑术,必定能把君天逸的风头给压下去。
君天逸暗自冷哼了一声,面不改色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其实他也猜到了,宋狗贼不会放过御前表现的机会。
这厮若真的想要舞剑也无妨,反正所有人也都清楚这厮武艺高强,在场的年轻人中,哪有人抢风头能抢得过这厮?
反正他的惊鸿剑法也不赖,旁人即便是夸宋云初剑法好,也不至于贬低他,毕竟他这一套剑招也是许多人学不会的。
“回陛下,微臣虽然准备了表演,但并非微臣自己上场,微臣近日常去练武场,对赵小将军和楚校尉多番指点,也算是他们半个师父,微臣自知武艺高强,也就不显摆了,还是把机会留给新人们。”
宋云初笑道,“接下来的表演便由他们二人来展示,除他二人之外,微臣还邀请了精通音律的叶学士为他们弹奏,请陛下和诸位看一乐。”
宋云初的话令众人有些意外。
这宋相说话,果真是一如既往地轻狂。
不过这也让他们更加好奇了,她带出来的人会有怎样的本领。
不多时,一阵鼓乐声响彻大殿上空。
楚玉霓和赵景恒带着十余名将士踏入大殿,人手一把木剑。
叶枫眠选的乐器是常见的琵琶,见众人入场,便带着琵琶坐到场地边缘。
起初得到宋相的邀请,他是相当吃惊的,只因他从未想过要站队宋相,只是这回,宋相给了一个让他难以拒绝的理由,他思虑之后,终究答应了下来。
不过就是一场演出罢了,也不代表他站队。
“陛下,这场表演名叫——沈元帅入阵曲。”
宋云初话音落下,第一个震惊的人是坐在她对面的沈樾。
宋云初口中的沈元帅,不必多想,说的就是如今驻守边境的沈家家主,他的父亲。
宋云初排的这一曲,竟是为了赞颂边境的将士么?
在众多视线的注视下,叶枫眠修长的手指抚上了琵琶弦。
“铮——”
一阵明亮清脆的曲调从他指下逸出。
清透的琵琶声与乐师们的鼓声相结合,仿佛在空气中荡起圈圈涟漪,令人听出了一股酣畅的洒脱快意之感。
楚玉霓与赵景恒已经在场地中央各分两队,手中的盾牌与木剑相击,似在扮演两军主帅。
众小兵紧随在二人身后,手中木剑高举,呈作战姿势,动作虽简单却并不紊乱。
众人的视线几乎都落在场地中央的二人身上,也注意到了楚玉霓背后贴着一个硕大的“漠”字。
“这楚校尉所扮演的,似乎是漠北将领?”
“不错,我朝如今的盛世光景,正是二十年前先帝与众将领打下来的,那时漠北势力最为猖獗,各大部落对我朝频繁进攻,那是我们天启国最难熬的一段时日。”
“好在先帝与众将领都挺过来了,沈元帅当年不过三十出头,就能在沙场上把漠北人打得节节败退,屡建奇功,细细算来,他驻守边境已有十五年了。”
众人一边观赏大殿中央的表演,一边发出感慨。
如今朝局太平,王公大臣们生活富足,许多人怕是都想不起来边境的将士们。
忽的,叶枫眠指下的琵琶音转了调子,拨弦的速度骤然加快,那铮铮之音越发激昂,让人恍惚间,仿佛置身于万马奔腾的沙场上,隐约能想象到金戈铁马的宏大场面。
而赵景恒与楚玉霓的交手也越发激烈了。
二人虽都是年轻的武者,招式变换却异常敏捷,让在场多数武者都难以拆解,力道与速度亦是让人叹为观止。
“铮——”
随着叶枫眠的琵琶音再次转换,楚玉霓手中剑已刺向赵景恒的眉心。
画面与音律的结合,让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却见赵景恒身子一侧,如轻烟般闪到楚玉霓身侧,木剑横于对方的脖颈上,扬手一挥。
楚玉霓的身影在原地僵了僵,而后轰然倒地。
他所扮演的漠北将领倒下,便象征着天启国的胜利。
众人正觉畅快,叶枫眠的琵琶音却戛然而止。
空气中的鼓乐声逐渐消失,众人这才惊觉,这场表演已结束了。
赵景恒望着躺在地上的楚玉霓,笑着朝他伸手。
方才倒的那下,摔得应该挺疼。
楚玉霓抓着他的手站起了身,与他一同面向君离洛单膝跪下。
“陛下,这场《沈元帅入阵曲》乃是由宋大人全程指导,我等排练多日,特来献给陛下,愿陛下万事顺遂,愿边境安宁,我朝永享盛世。”
“好!”君离洛唇角轻扬,称赞道,“这是朕看过最精彩的表演。”
他的话音落下,王公大臣们这才都回过了神来。
这场表演着实令人意犹未尽,他们正看得兴起,竟然就结束了。
由于出神,他们都忘了喝彩。
赵景恒道:“末将等人不敢居功,全是宋大人的安排。”
“你们的身手是越发好了,不枉费宋卿家指导你们多日。”
君离洛说着,视线扫过一众大臣,“宋卿家的用意,你们明白了吗?”
宫明远拱手道:“宋大人的这场表演,是在提醒我等,如今的盛世江山都是前辈们辛苦打下的,我们在皇城内丰衣足食,沈元帅与将士们却在边境苦守,与家人分离数年,我等应铭记将士们的功绩,绝不能因日子安逸而将他们忘却。”
赵将军接过话道:“不仅如此,宋大人也是想让这些年轻的将领们追随前辈的步伐,勤勉练习,延续先辈骁勇善战的本色,做到安不忘危,常备不懈。”
他从前不喜宋相,但不得不说,宋相今日安排的表演他看得极为痛快。
他与赵景恒不在同一处操练,他也是今日才发现,这小子的轻功竟有这么大的进步了。
可见宋相的教导的确很管用。
几尺外,沈樾已然眼眶湿润。
上次见到父亲,还是陛下刚登基那会儿。
父亲久不回朝,宋相若是不排这一出,朝中有许多人怕是真的忘记他了。
“陛下,与这皇城内的好风水相比,边境实在苦寒,微臣今年得了陛下不少赏赐,愿拿出其中的一半,给边境的将士们增添军饷,算是略尽绵薄之力。”
宋云初此话一出,众人惊诧不已。
原以为宋相只是传颂边境将士们的功绩,不料他竟然如此大方。
他今年所得的一半,想来也得有个好几万两。
“陛下,微臣前几日得了您的赏,也愿意拿出一半来添给将士们。”宫明远附和道。
“末将也愿意!”赵景恒接过话。
楚玉霓一向是不在乎钱财的,连忙也附和了。
众大臣静默了片刻,随后便有人纷纷附和着捐银子,大多都是今年得过赏赐的。
俸禄不高又不得赏的,自然不必开口。
众人当中属王爷们年俸最高,君天逸不愿落人口舌,便很快出了声,“陛下,臣也愿捐半年俸禄。”
他的话沉着有力,心中却是冷笑。
想当初,敏敏说他假仁假义,沽名钓誉。
他真想替自己分辩一句,要论虚伪,他又哪里及得上宋云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