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几天前,天启国的宁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宝图残卷献给了他们的皇帝,那东西如今就在天启国皇宫里。”
司连婳一直都在寻找剩下的那张残卷,如今得到了确切消息,心中自然欢喜,可欢喜过后,便有些发愁了。
宁王在百官面前献宝,那东西便不太可能是假的,皇帝又不傻,拿到宝图必会鉴定,就算他自己不懂得如何辨认,他也会命人去暗中打听。
宁王能把逸王逼到这个地步,想必是很机敏的人,他没理由弄一张假宝图给自己埋隐患。
她如今不怀疑宝图的真实性,她愁的是那宝图怎么偏偏就在天启国皇宫里。
若是在其他地方还好,乔装一番,多花些银子打点关系也就能去了,可皇宫那样的地方,她即便能混得进去,也很难接近皇帝,更别提带着自己的人手进去。
暗卫似乎看出了她的烦恼,出声道:“公主,此事不易办成,不可轻举妄动。”
“本宫自然明白,孤身去闯异国皇宫绝非明智的主意。一旦失手被擒,西凌国和天启国也就结下梁子了。”
司连婳沉吟片刻,道,“最不冒险的法子,就是光明正大地去谈判,只是不知道他们的皇帝好不好说话。”
“公主是想提出高价收购吗?只怕他们未必会肯。”
“如今三张残卷都已经现世了,他们手里只有一张,但咱们有两张,咱们西凌国可不是好欺负的,他们总不能为了抢宝图来跟咱们宣战吧?说白了这宝库也没人见过,谁知道里面的东西有多少,这事还不值得两国交恶,谈判是最好的法子了。”
“公主所言甚是。您若想知道他们的皇帝是什么性情,不如去跟逸王打听一下,至于宝图一事,属下以为不必让他知道,免得他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那是自然。”
与暗卫交谈完之后,司连婳回了君天逸所在的屋子。
“王爷,有件事我想跟您打听一下,还希望您如实相告。”
君天逸道:“公主请说。”
“你与天启国皇帝是亲叔侄,对他多少有几分了解吧?他平时性情如何,有什么喜好?”
司连婳此问题一出,君天逸面上浮现一丝诧异,“公主怎么忽然问起他来了?”
“自然是有要事办,至于是什么事,请恕我不方便告知王爷,反正此事是不会牵扯到你的。”
君天逸闻言,虽然心中好奇,却也不好追问到底,只能回答道:“陛下看似温和,实则冷心冷情,且由于太信任宋云初,总是受到蒙蔽,他长期与小人亲近,早就没有从前那般好说话了。”
君天逸顿了顿,道,“至于他的喜好……我只知他闲暇之余,喜欢作画下棋。”
司连婳又问:“那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她寻思着,若有机会,就在君离洛身边安插一个女细作。
可君天逸听着她这话,却是心下一沉,他下意识便问了一句:“莫非西凌国有和天启国联姻的打算?”
他如今只剩下司连婳这一个助力,自然不希望司连婳去天启国联姻。
且,司连婳不同于那些弱国公主,即便要联姻也不该是她去,该是别人去才对。
司连婳定是帮其他姐妹问的。
“为何一提起联姻,王爷就神色紧张呢?”
司连婳将君天逸细微的表情变化看在眼中,唇角轻扬,“王爷是怕我嫁去天启国吗?”
君天逸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解释道:“公主身怀武艺,巾帼不让须眉,在我眼中你是强者,与那些弱柳扶风的女子不同,我自然是不忍心见你也踏上联姻这条路,远嫁终究是辛苦的,一旦离开母国,你就没有现在这样自在了。”
司连婳见君天逸语气诚恳,仿佛在忧心她的命运,心中泛起几分愉快。
初见他那会儿,只觉得他冷傲,且他还惜字如金,她想和他多说几句话他似乎都不愿奉陪,如今他竟然也这么会说话了。
也不知是因为落魄了需要她相助,还是发自内心地关怀她。
但不管怎么说,她还是挺乐意收留这个她曾经仰慕过的人。
“王爷放心吧,我不会远嫁,也不会失去如今这样的自在,我问你这些不是因为看上了你们的陛下,只是要代表西凌国去跟他谈判罢了,我大概很快就会启程,你如今是钦犯,不方便与我同行,我会让人把你送去我的公主府上,你且先住着,等我回来吧。”
君天逸闻言,心中有些不悦。
司连婳不愿告知他要办的是什么事,这也就罢了,或许事关皇家机密,可他着实受不了司连婳的语气。
他能感知到,她依旧是在意他的,可她显然不如两年前那般地仰慕他。
她的态度,像是把他当成了男宠似的,只有喜欢,而没有尊重。
他岂能容忍自己被一个女子如此轻视。
就算他现在没了地位,可他依旧有能够东山再起的决心。
“公主,我得随你一起去才行,无论你要去跟陛下谈什么,他都不会瞒着宋云初,宋云初心思狡诈,他若从中作梗,我怕你会应付不过来。”
君天逸缓了缓心神后,说道,“公主不必担心我会给你添麻烦,你可曾听说过,江湖中有一种易容高手,他们会制作人皮面具,精良的面具戴在脸上是看不出破绽的,我这儿有一张做工粗糙的,但只要不近看,还是不易被人发现。”
君天逸说话间,从怀中摸出了胡二娘帮他买的那张人皮面具。
司连婳拿到眼前一看,颇为惊奇,“我还是第一次见这种东西。”
“会这门手艺的人不多,天启国的黑市里就有一位,外号千面郎君,只是那人与我从前的手下有交情,我是不能在他面前出现的,除了他,或许还有别人会做这个,公主花些银子应该就能打听出来,若能弄来几张制作精良的面具,我就一定不会暴露了。”
司连婳略一思索,应道:“也好。”
毕竟她完全不了解君离洛和宋云初,有君天逸同行,或许真能给她提供一点儿帮助。
……
三日的时间一晃而过。
这一日下朝后,君离洛收到了西凌国国君派人送来的书信。
“云初,果真如你所料,他们那边按捺不住了,要派使臣前来与我们谈判。”
宋云初接过君离洛递来的信,见西凌国皇帝在信上开门见山地写了欲购宝图、可否洽谈的提议,不禁低笑一声。
“他们自知欺负不了咱们天启国,可不得讲讲礼貌么,若他们不递书信询问,而是想方设法地混进宫里,于他们而言也是极有风险的。”
宋云初顿了顿,道,“那位西凌国公主想必已经迫不及待了,一旦收到你的回信,他们会迅速出发,我且先去会一会她。”
“那么你觉得,此次她来,是否会带上君天逸?”
“有这个可能。”
提到君天逸,宋云初发出了一声嗤笑,“他与公主虽然有缘,但他未必能掌控这段缘分。”
君天逸在原着里一直都挺风光,名声也没差过,西凌国公主也始终觉得自己与他很般配,甚至愿意为了他改变不远嫁的想法,只因在公主看来,无论家世名声还是武艺外貌,君天逸都很拔尖,与她简直郎才女貌,门当户对。
而如今君天逸没了最强秘籍,成了天启国罪臣,在如此落魄的时候遇上司连婳,即便司连婳还喜欢着他,他也很难取得西凌国帝后的认可。
公主与王爷自然门当户对,可公主与罪臣如何能结合?单凭一个两年前的救命之恩,君天逸多半是拿捏不了那位公主的。
或许他仔细一琢磨就会发现,他像极了一个被富婆扶贫的小白脸,这种情况放一般人身上可能没什么,但放在狗逸王身上,一定会给他带来极大的屈辱感。
想到这,宋云初便觉得心情很好。
君离洛站在一旁望着她的侧颜,忽然凑近她面前,在她的唇角偷了个香。
宋云初转头瞅了他一眼。
君离洛道:“你坏笑起来的模样也很好看。”
“别不正经了,还有好多折子没看呢,赶紧的。”
宋云初说着,把他摁回了椅子上,转身走向自己的座位。
君离洛暗自轻叹了一声。
宋云初这几日来了月事,他自然懂得分寸,只会偶尔偷亲她一下,也没别的了。
话说回来,他也是听了宋云初的解释后才明白,原来从前宋云初心声里提到的‘大姨妈’,在她的家乡就是月事的意思。
他当初还疑惑着,他压根就没听说过宋云初还有亲人,为此,他还特意让暗卫去调查宋云初是否还有个姨母。
调查的结果是没有这么个人,别说亲姨了,表的都没有。
他当时又猜测,或许是宋云初老家的某位长辈,不一定是亲人,也可能是邻居之类的。
当时读心术一事还未说开,他不能直接问,而宋云初其实也只提过三四回,在之后的日子里,他就不再关心这号人了。
前段时间又听宋云初念叨,他才去问,得到的解释让他大为吃惊,而宋云初在知道他误会了之后,一个劲儿地笑他。
她原来的那个世界,还真是有许多稀奇古怪的词汇啊。
午后。
宋云初回了府,第一时间把胡二娘叫到了跟前。
“二娘,去趟黑市,和你那位旧相好说一声,今日之后若有人管他买人皮面具,务必把那些面具的模样画下来给我看。”
胡二娘应了声是,随即问道:“殿下为何忽然要那些面具的画像?”
“君天逸或许会回来,我总要防止他用假面貌到处混。”
早在胡二娘提起千面郎君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人挺有意思,但胡二娘明确告诉过她,千面郎君生性爱自由,只接受与人做生意,不会投奔任何人,尤其不爱看人脸色,对朋友以及旧相好都是明算账。
对待招揽不了的人,宋云初并不强求,那人喜欢做生意,便用钱跟他谈条件就是了。
只要狗逸王回来之后敢找千面郎君,她就一定要那狗东西无处可逃。
……
五日后,西凌国使臣的队伍抵达皇城城门外。
君离洛前一日就下了令,由礼部接待西凌国使臣。
依照本朝规矩,只有前来跟皇帝联姻的公主能被安排在宫中住着,提前熟悉宫中格局,若非联姻,便要住在宫外的驿馆,如今使臣已到,礼部尚书便将西凌国众人接去了驿馆。
司连婳长途跋涉,自然觉得疲惫,好在驿馆准备的食物丰盛可口,她原本以为来到异国会吃不惯,却没想到眼前这桌菜还挺合口味。
司连婳才吃完,驿卒便端着一个托盘过来了。
“公主殿下,这是宁王叫人送来的药包,说是把这药包放入沐浴的水中,有助于驱散疲惫,公主旅途劳顿,可以试试。”
司连婳看了一眼托盘上的药包,接过话道:“宁王一番好意,本宫自然要收下,你代本宫向他转达谢意。”
“宁王殿下说,明日陛下会宴请公主,这宫中的菜肴虽好,可咱们这皇城街道上也有许多美食,所以他包下了离这儿最近的水云轩,酉时设宴,这家酒楼颇有名气,还望公主与使臣们前去赴宴。”
司连婳闻言,淡然一笑,“宁王这般客气,我们自然会准时赴约。”
待驿卒走后,司连婳朝身后的侍女吩咐道:“把桌上这些药包拿去检查一番。”
虽然她觉得宋云初不至于在这些小事上动手脚,但谨慎一些总归没错。
“公主,这些药包没有问题,可以放心用。”
司连婳听着侍女带来的结果,这才安心。
宋云初的表现倒像是个有风度的,但她没忘记君天逸的提醒,此人心思狡诈,不好对付。
她且先休息一番,晚些再去会一会这人。
……
日落西斜时分,司连婳带着队伍中身份较高的两位官员与几名随从,一同去了宋云初设宴的地点水云轩。
她才跨过门槛,便有一名面容清俊的黑衣男子上前来问候,“公主与二位大人有礼,小人是宁王的亲随,我家殿下已经到了,请几位随我上楼。”
白竹说着,将众人领到了宋云初所在的雅间。
众人一眼便看见了立在窗边的那道背影,那人身着玄色锦衣,衣上绣金蟒,头上一顶精致贵重的蛇形紫金冠,当真气派得很。
下一刻他便转过了身看众人,丰神如玉的脸庞上浮现一抹客套的笑意。
“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请落座。”
司连婳早就听闻宁王俊美,此刻见到真人,自然打量了一番。
这人的眉眼极好看,尤其那双瞳仁,漆黑而深邃,笑意不达眼底,让人无法探知其中情绪。
他手中把玩着一柄乌木水墨折扇,看似相当洒脱恣意。
这人的模样倒是好看,可笑容仿佛透着算计。
笑面虎……
这是司连婳对宋云初的第一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