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太师又看了一眼白夜，他也想不到是这个回答，毕竟，白夜可是杨家的大供奉。

    齐太师轻叹一声，“杨家啊，青睐国最后的一个传承万年的家族，只是可惜，得不到王室的信任。听说杨家老祖也出来了？他也是个老糊涂，把黄字旗的大军都给灭了，青睐国至少要缓三百年以上才能与其他国家战争了。”

    白夜皱着眉，“天牢在哪里？”

    齐太师却不回话，继续自言自语般说道，“我与杨家大长老其实很熟悉的，按理说不该是我第一个对杨家发难，但他们不知道，其实我一直都在帮王室削弱杨家。你知道吗，几百年前，青睐国半数的军政大权都在杨家手中，王室岂能不忌惮？本来只想让他们让出些许权力就算了，毕竟需要防止飞龙侵袭人类世界，他们杨家，确实在抵抗飞龙侵袭中死伤无数，但没办法，两三百之后飞龙一直没再出现，王室便开始改变谋划，从削弱改为消灭杨家。那之后的几百年，我便一直帮着王室谋划杨家。”

    白夜冷冷的看着他，一手拿着剑身一手搭在剑柄上，忍不住想捅他一下，这老家伙逼逼叨叨的烦人，临死了还说起故事来了？

    齐太师却不理会，继续自言自语说道，“是我，毁了杨家，那会，我与杨家关系很好，怂恿了不少杨家年少无知的子弟犯错，然后帮他们向王室求情，为了平息过错，杨家不断放弃军政权力，他们有错在先，自然只能吃暗亏，一步一步的，几百年来，杨家在十几年前，便直至没有了半分军政权力。”

    他看着白夜笑道，“我成功了，而且，整个杨家还对我感恩戴德，我成功了，为了弥补我心里的些许愧疚，我把疼爱的孙女嫁给了杨峯，但他是个聪明人，他可能是这数百年来，唯一一个看出我是在谋划杨家的人，所以他抗拒，只是可惜，他太年轻了，他的父辈更加相信我。多好的年轻人啊，装疯卖傻了十几年，也辛苦他了。”

    齐太师说完，对着白夜笑了笑，打开一个盒子，拿出一颗丹药轻轻放进嘴里吞下，继续说道，“我心里对杨家有些愧疚，也只有一些而已。你说，怎么有那么蠢的家族，明明是我一直在图谋他们，然后再帮他们求情，为的只是削弱他们而已啊。一纸诏书下去，他们没有来王城，但我一句话，他们却都来了，你说，他们那么蠢的人，怎么会传承了万年之久？咳咳…”

    说完，他咳出几口鲜血，继续说道，“我也想不到王室是要灭了整个杨家的，我真的不知道，我以为，他们没了军政权力之后，王室会放过他们的，但是，王室还是不愿。我以为，召他们进王城，王室不会动手的，但明天，他们包括美酥娘都要在刑场被斩首示众，我真的，真的不知道会这样的，我说，我本以为他们来王城，让他们再放一部分商业权力就算了，然后回去青州城就算了，你信吗？我说，我真的不知道王室想彻底灭了杨家的，直到那天，他们派人去青州城之后我才明白，你信吗？咳…我说，其实我一直只是以为削弱杨家而已，而不是把整个杨家灭族，你信吗？咳咳…”

    他越说越激动，吐出来的鲜血越来越多，白夜想起刚才那颗丹药，可能是毒丹。

    他瘫坐在椅子上，双眼空洞的说道，“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家族，我谋划了他们几百年，他们却一直相信我，我有点愧疚，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会被灭族的，对不起，对不起…杨兄，齐云无面再见你，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们…杨家……”

    白夜看着他死去，听着他把话说完才知道，原来这不过是一个愧疚的临死者自我解脱罢了。

    踏出房间，此时太阳已经下山，一轮明月慢慢升起，一道声音从楼下传来，一边走一边喊着，“爹，吃晚饭啦。”

    等他上到三楼，白夜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发出声音，然后一剑插进他的腰部，拔出插进…

    鲜血流出，白夜松开手，他缓缓的倒下，临死前，看到他爹齐太师瘫坐在椅子上，双眼空洞无光。

    白夜踏进黑夜中，今晚，整个太师府将被血色笼罩，犹如齐太师挂起的那幅画的黄昏一般，血色浓郁。一条条人命被收割，没有老幼在，白夜心里没有半点心理负担，他们与杨家怎么斗都好，那是他们世家之间的事情。千不该万不该的，去谋害人家孤儿寡母做什么？既然如此，那便都杀了，顺便把谋害杨家的账也算上。

    来到一处偏院，打开房门后，里面住着的是一位熟人，杨峯的妻子。白夜在杨府见过她，她看到白夜手持长剑，上面还有血迹滴落，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一个女子，其实也是个可怜人，齐太师为了弥补心里的愧疚，把她嫁到杨家，但杨峯却一直没有碰过她，哪怕杨家的人都挺敬重她，那又如何？一直守活寡罢了。

    杨家出事后，她便把自己关在偏院里，几天不吃不喝，日夜以泪洗脸，如今，白夜进来的时候，她依旧带着泪水。

    白夜犹豫一会，慢慢退出房间，她是一个可怜的人，在这场事件中，齐太师的谋划与齐府有关，与她爹有关，但与她无关。她只是一个棋子，一个横在杨家和齐家两边左右为难的棋子，在她眼中，哪怕杨峯没有碰过她，但杨家待她不薄，她也早把自己当做杨家人了。

    白夜关上房门，里面传出些许声响，她跑到房门口，但却没有拉开，她明白自己阻止不了白夜杀人，就像她阻止不了齐家带她回来，也阻止不了她爹捉拿美酥娘她们一样。齐家传承了上千年，家族也算不小。白夜一直静默的杀人，在黑暗之中来来回回，到了凌晨时分，偌大的太师府，安静得让人感到可怕，弥漫的血腥味，让路过的野猫都惊慌四逃。

    白夜跳上屋顶，打算在上面休息一会。今夜，杀了很多很多的人，也知道，或许有相当大的一部分人都是无辜的，但他还是杀了，他的内心也在挣扎，也有过一丝犹豫，但他毕竟还是杀了。本来想休息一会的，但却睡不着。

    拿出那只在美酥娘店铺捡到的风筝，轻轻抚摸了一会，想起了小女孩，那次，她看到自己回来的时候，飞奔过来扑进自己的怀里，让自己内心温暖了很久。她一直喊自己哥哥，不知不觉的，内心里也早就把她当做了妹妹。喜欢抱着她，喜欢带她去放风筝。她的身上，也有很多自己的影子，她也很孤独，她也喜欢蹲在路边看蚂蚁，一如往昔的自己那般。

    看着夜色浓郁，看着天渐渐变亮，白夜缓缓起身，朝着刑场走去。我要救她，救出那个孩子，救出那个有点像自己的孩子，救出那个，一直善良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