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苍还是那副老样子,身穿僧袍,脖子上挂着一串菩提子,双手合十,睡眼惺忪的走出来。
“表兄,唤我何事?”
乾星泽看到他不由摇头失笑,“外面喊打喊杀的,你还我心情睡觉?”
沈苍理直气壮,“有表兄在,自然可保我安然无恙,若是表兄也没有办法,那我担忧也无用。”
“嗯,聪明!”乾星泽点点头,坏笑道:“过来。”
沈苍听话的走过去,乾星泽指着绑在柱子上的赵世安,道:
“你我昔日种种,你爹仕途受阻,皆拜赵家所赐,想不想亲手报仇?”
沈苍有些胆怯的看向赵世安,抿唇沉默片刻。
他被赵家压迫了十几年,赵家带给他的恐惧,已经根深蒂固,刻进骨子里。
乾星泽明白他的顾虑,拍了拍他脊背道:
“有我在,你只需回答想不想报仇!”
被压迫这么久,谁不想报仇?
于是挺胸抬头道:“想!”
沈苍上一刻还唯唯诺诺的,下一刻一点就燃。
众人不禁觉得好笑,心里又忍不住羡慕沈苍。
当元帅的兄弟可真好,有元帅帮着撑腰,也太受宠了吧?
乾星泽满意点头,推了他一把,“去骂他!”
沈苍被迫上前两步,触及到赵世安阴沉如鬼魅一般的目光,他又连忙后退……
他想说表兄我怕,可是乾星泽在后面提醒。
“沈苍,你将来想入朝为官,难道就这样唯唯诺诺的站在朝堂上?你这副样子,如何为民请命?!”
众人点头,心说元帅可真是良苦用心。
沈苍也知道这个道理,可这人是赵世安啊!
在大燕只手遮天的赵家。
乾星泽站在一旁给他壮胆儿,“来,骂!”
沈苍稳了稳心神,酝酿好情绪,鼓足勇气面对赵世安,道:
“赵世安,你爹根本不爱你!”
乾星泽:“……”
众人:“……”
赵世安抬起有些狼狈的头,不屑嗤笑出声,讥讽意味不要太明显。
饶是他原本很想求饶,可面对这样一个怂包,他怎么也开不了口。
乾星泽忍了忍,脚背轻抬踢出侍卫腰间佩剑,抬手牢牢接住顺便挽了个剑花,转而递给沈苍。
“杀了他!”
沈苍愣住。
众人敛声闭气,都想看看这位胆小怕事的假和尚,到底敢不敢杀人。
赵世安神色有些紧张,目光紧紧盯着那把利刃,心里有些惧怕。
沈苍最终还是接了过来,昔日拿笔的手,颤颤巍巍的握住剑柄,剑锋放在赵世安心口位置,却迟迟不敢捅下去……
“表……表兄……”他求助的转头看向乾星泽。
乾星泽上前一步,帮他握住剑柄,然后缓缓用力,将利刃推了进去,口中振振有词,像是在帮他洗脑……
“只有杀过人,手上沾了血,眼中才有戾气!将来在朝堂上与人对峙,才能用气势震慑压倒对方,来,很简单。”
沈苍耳边不断环绕着乾星泽的那句话。
手上跟着用力,回神时,只看到赵世安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怒目圆睁,正盯着自己……
乾星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松开手,只留下他一个人握着剑柄……
沈苍心口一阵窒息,下意识拔出宝剑,赵世安的胸口血流涌注。
他声音有些颤抖,“我……我杀人了!”
乾星泽点头,“很好,继续。”
沈苍沾满鲜血的手紧了紧剑柄,抬眸看向赵世安。
赵世安正在苟延残喘,看着他的目光一如既往的轻蔑不屑。
就像从前一样,他高高在上,手握重权。
而生来普通的自己,便活该任人欺辱,夹缝求生。
沈苍怒意横生,鲜少的露出他血性的一面,举起剑便朝着赵世安一顿乱砍……
围观众人不忍直视,生怕溅一身血,纷纷后退……
楼船继续全速航行,沈苍跪在一片血泊中闭眼沉思,当他再次睁开眼,旭日已然悄悄东升了。
乾星泽和燕绛等人负手站在甲板上,察觉到他由内而外的变化,不由朝他看去。
“怎么样?”乾星泽率先问。
对比刚刚杀人时的慌乱,沈苍再次双手合十,念出“阿弥陀佛”四个字时,整个人倒是多了一丝冷戾和阴恻。
像个疯和尚。
乾星泽点头,他要的就是这种咄咄逼人,让人捉摸不透的眼睛。
“真是神了!”燕绛围着他打量少许,赞叹道:“这样一尊邪佛,日后在朝堂上谁敢招惹?”
看来沈苍势必要成为乾星泽的左膀右臂。
燕绛一想到自己,有些失落,“元帅,我也要,我也要爆改!”
乾星泽语气散漫,“你堂堂绛王,谁都不敢招惹你,改什么改?”
燕绛一想也是,目光顺着乾星泽的视线,隐隐看到前方码头的轮廓。
他们终于到了北疆。
北疆的情况比乾星泽想的还要糟糕。
由于北疆需要常年驻守,将士们在这里一生活就是十几年。
他们农忙拿起锄头,有战事再穿上铠甲。
再加上最近不太平,狄戎人三番五次扰乱边境,导致很多庄稼都荒废了。
百姓挨饿也是必然的。
下了船去往北疆的丹阳城,乾斩天就守在那。
那里是和狄戎人直接对战的地方。
大军越是往丹阳城方向走,路边受伤半死不活的将领就越多。
终年打仗,边关药材稀缺,伤了残了得不到及时治疗,就只有等死。
街边百姓们看到援军来了,貌似还带了军粮,呼声一片。
很快有人去通知乾斩天。
乾斩天出来迎接,看到是领军的是自己儿子,半喜半忧。
喜的是终于能父子团聚,忧的是,这北疆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来了这,想要安好回去,难上加难。
“臭小子,援军和军粮既然送到了,你赶快回去!”
乾斩天还以为儿子运来的粮食是朝廷发下来的。
乾星泽也并不打算解释,云淡风轻道:
“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本帅可是奔着教训狄戎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