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还剩什么未了的心愿吗？”芙蕾雅问。

    霍华德低头看着掌心那枚闪烁着诡异红光的宝石，手掌缓缓合拢。

    “没有了。”霍华德回答。

    他想了想之后又说：“谢谢你。”

    “你可以用更加华丽的词语来表达对我感激，只是单纯的一句谢谢可无法让我高兴哦。”芙蕾雅说。

    虽然话是这么说，不过听到了霍华德的感谢之后，这只恶魔垂在血池里的尾巴尖尖开始了轻微的摆动。

    接着芙蕾雅张开双手：“所以，继续赞美我吧。”

    霍华德眼皮微微跳动，色孽阵营的角色果真都是些自大狂和自恋分子，难得自己刚才稍微有些真情流露，没想又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对不起，我想不出什么华丽的词语……”霍华德回答。

    然后在芙蕾雅露出不高兴的表情之前，霍华德反问道：“芙蕾雅，在离开宫殿后，我一直没有向欢愉王子祈祷，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恶魔双手抱胸，微笑道：“嗯哼？”

    “因为我很害怕……”霍华德继续编纂着谎言，“我不是怕见到你，而是怕当我诚恳地祈求时，回应我的，不是你。”

    “所以这次见到你，我真的……真的很高兴，谢谢你能来，和你为我做的一切。”霍华德说，“还请原谅我，因为我真的找不出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我的想法，要是刻意使用不准确的词语，我总感觉像是……像是在故意表演一样。”

    嘴上说着不表演，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表演。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霍华德尴尬的脚趾都快要扣穿鞋底。

    但是没办法，现在小命捏在对方身上呢。

    霍华德深知只有当足够强大之时，尊严才能被叫做尊严。强者可以和强者谈尊严，强者也可以和弱者谈尊严，但弱者想要和强者谈尊严，那就是一件笑话。

    虽然很不爽，但是在芙蕾雅面前，他就是弱者，尽管他不顺着芙蕾雅的心意芙蕾雅估计也不会弄死他，但是这种程度的大魔要是想要报复或者小小的“恶作剧”一下，哪怕有色孽的最高指示在上头压着，也绝对够他受了。

    而且现在他感谢芙蕾雅是因为芙蕾雅保住了这颗星球上所有人的灵魂。

    如果只是舔几下脚外加说几句违心的赞词就能保住整颗星球的人的灵魂让他们免于死后承受永远的折磨，霍华德想不出有比这更值得的买卖了。如果芙蕾雅再告诉霍华德祂能把这颗星球恢复原样让所有的死者复活，霍华德会主动跪下来把芙蕾雅的脚或者蹄子舔烂。

    稍微忍受一下内心的不适就能带来可观的收益并且避免极大的风险，何乐而不为呢？

    穿越之前类似的事情霍华德又不是没做过，写论文或者做课题时，自己都觉得自己设计出的产品或者工艺是一坨答辩，但就是要变着花的把这坨答辩吹上天，同时在审同行的稿子或者论文时，也要默契地把同行的答辩也吹上天。

    不过商业互吹大抵是如此，只要吹不死，就往死里吹，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要是当别人因为你的吹捧而觉得尴尬或者不好意思，那就说明对方的火候不如你，你就赢了。

    而且霍华德也不是瞎吹的，通过这临时编出的感谢词，霍华德还对一直不主动联系色孽一方这件事做出了解释。

    近半年无论遇到什么事情，甚至几乎和纳垢正面对抗他都没有想过使用色孽的力量，这件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可以说他有背叛色孽的心思 ，往小了说就像霍华德解释的那样，一切就看有能力追究的人愿不愿意追究。

    根据芙蕾雅的种种表现来看，祂至少是个大魔，还是分量极重的大魔，祂是有权利追问的，所有趁着这种气氛主动给出解释，总比未来芙蕾雅或者色孽之中谁主动问起来要好。只要现在芙蕾雅没有当场追究这个要命的问题，那这件事就算轻轻揭过了。

    说完谎言之后霍华德便没再说话，而是看似不在乎实则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芙蕾雅的反应。

    恶魔表面上没有做出回应，不过祂尾巴摆动的速度和幅度明显增大了，在血池中溅起了轻微的哗哗水声。

    芙蕾雅的眼睛瞥到了自己乱动的尾巴，但是祂装作没看到，然后祂对着霍华德微笑道：“真不错，我很开心。”

    在说这话时，芙蕾雅不着痕迹地把自己晃来晃去的尾巴塞到了自己的脚下，用脚踩着不让祂乱动。

    芙蕾雅以为霍华德没有看到祂的小动作，但是霍华德看到了，不过还得装作没看到。

    接着芙蕾雅对着霍华德伸出手，一股强大的吸引力把霍华德吸进了芙蕾雅的手中。

    “真可爱……”芙蕾雅温柔地抚摸着霍华德的额角，“那么现在，我带你回去咯。”

    霍华德点头，接着他看到芙蕾雅的背后张开了黑色的双翼,于是双眼立刻瞪得溜圆。

    卧槽！不会还是像上次那样吧?!

    果然，芙蕾雅的羽翼完全张开，祂抱着霍华德，化成了一道紫色的流光。

    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芙蕾雅张开了灵能护盾，同时刻意放慢了速度，好让霍华德得以看到星球的全貌。

    经过连续的轰炸和清理，这座宏伟的巢都已经坍塌了三分之一，就连太空电梯都受损严重，更远一些的地方，被轨道激光持续照射的玻璃海还在翻腾冒泡，天幕依然被可以燃烧大气的武器煅烧地通红。

    到处都在燃烧，目光所见皆是死亡，末日降临也不过如此。

    “看呐，人类的杰作。”芙蕾雅感叹，“和你们自己杀死的数量相比，我们杀死的人类数量还不到你们的零头。”

    霍华德不做言语，芙蕾雅微微一笑，祂倒也没有非要霍华德给个回答，祂抱着霍华德再度加速，反向冲出了星球大气，进入了那道在星球周围张开的巨大亚空间裂隙中。

    亚空间裂隙随着芙蕾雅的进入而关闭，纳特星轨道上还停泊着数艘幸存的飞船。

    这些还没有坠毁的舰船是在亚空间裂隙打开之后最先开启盖勒力场的那一批，芙蕾雅也没打算对他们出手，所以他们才得以幸存。

    这些幸存的飞船会花费数个月甚至数年或者更久的时间才能恢复星语通讯，然后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向帝国反应这颗星球上发生的事情。

    数十年之后，帝国新一批的清理舰队将会来到这里，和当前这支只不过由星界军和帝国海军组成的凡人部队不同，十年后来到这里执行清理任务的是阿斯塔特战团和灰骑士。

    经过漫长的侦测他们判断这颗星球上已经没有活着的生命了，一般来说这样的星球将被回收，但最后，这颗星球却被下达了灭绝令。

    正如芙蕾雅所说，人类自己杀死的人类，人类自己毁灭的星球，都要远远超过混沌杀死的人类，混沌毁灭的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