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楼说，他刚才接到他妈妈的打电话，电话里，江阿姨语气也很沉重，让他坐明天最早的航班回去。

    江楼心有不安，问她妈妈发生什么事了。

    江阿姨说，在快九点的时候，她突然接到秦妈妈的电话，电话里，对方崩溃的跟她哭诉，说秦之彦一下午都在房间里睡觉，一直没人注意，也没人发觉异常，直到晚饭时间，秦妈妈去叫儿子吃饭，发现秦之彦躺在自己的床上，身上已经冰凉了。

    秦妈妈不死心的要把儿子送去医院，可是得到的结果，是秦之彦突发心肌梗死，心脏骤停，人也发现的晚，所以就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局面。

    听完他说的这些，我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就好像，江楼是在跟我讲一个关于死亡的故事，而故事死去那个主角，恰巧就跟秦之彦的名字一样。

    我的大脑持续了将近三分钟的空白，挺直的脊背突然弯曲下来，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般，好长时间都没有回过神来。

    江楼在手机里不停地叫我的名字，他嗓音沙哑，似乎也同样难以接受这个令人不敢置信的噩耗。

    “软软，我已经定了明早最早的航班，你，直接改签回L市吧，我们回去，送送他。”

    我回过神来后，江楼这么跟我说。

    我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发声也很困难，不知道要说什么，最后只是很轻很轻的回了一声“好。”

    打开支付宝，我找到改签的页面，这过程，我的手抖得好几次都没有点到。

    有张半夜十一点五十三的高铁，我选择了这个，改签成功之后，我还收到了几十块钱的退款。

    到L市就近很多了，我等到十一点四十，当候车室里还开始呼叫我的班次已经到站，让乘客提前排队检票时，我一秒都不想等，排在了第一位。

    我的神经时刻紧绷着，脑子里甚至还有一个幻想，那就是，秦之彦根本就没有出事，他只是临时晕倒了，说不定此刻就在医院躺着急救，等我回去，他就已经脱离危险了，然后看到我的出现，对我说一句，“许阮，这么晚了，为什么还没睡？”

    .

    上了车，我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然后打开手机提前约L市夜晚的出租车，L市晚上十一点后就很少有出租了，高铁站门口也都是一些乱要价的黑车，如果想坐出租，就得单独约车。

    我约了一辆出租车，让他在高铁站门口等我，先付了定金，剩下的车费，等我到了我所要去的目的地再付。

    一路上，我的神经没有一刻的是放松的。

    虽然早就知道秦之彦身体不好，江楼也说过秦之彦可能活不长久，但是在我的预想里，就算将来有一天秦之彦突然出了意外，那也都是我想让秦之彦活很久很久以后才会发生的事。

    “L市，即将到站，请要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

    当报站声响起来的那一刻，我突然就站了起来，把身边的人还吓了一跳，我说了声对不起，然后侧过身提前到过道里等着。

    终于下车，我的脚步在我的控制下是奔跑的状态，出了出站口，我迫不及待给司机打电话，询问他的所在地。

    坐上出租的那一刻，司机问我去哪，我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但很快我又清醒了过来，说了秦之彦家的地址。

    路上，因为是晚上，车很少，所以司机开得也很快，我坐在后座，一手紧抓着手机，一手紧抓着我的书包。

    我的眼睛时刻看着外面，路灯照耀下，每拐进一条熟悉的路段都让我心里发慌。

    终于，半个小时后，车子在秦家门口停了下来。

    偌大的秦家别墅，从门口到整栋楼都是灯火通明的状态。

    下车的时候，司机还打趣我说，“小帅哥，有福气啊，家里人开着等等你。”

    我无力对司机笑，付了钱后，我下车，站在秦家门口，看着秦家门口的照明灯出神了一秒，然后往里走。

    秦家的大门开着，就好像是在专门等人一般。

    走到那栋楼的门前，出来一位上年纪的男人，看到他，我叫了一声“佟叔。”

    佟叔就是我之前在gay吧上班，秦之彦安排接我的那位司机。

    佟叔看到我，有一瞬间的意外，但紧接着，他就对我指了指里面，声音也沉重道：“进去吧。”

    我眼睛忍不住酸涩起来，忍了一路的情绪，似乎快要土崩瓦解。

    踏进客厅，很多人，但都是秦之彦最亲的人，我的到来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他们都不认识我，有人站起来问我是谁？

    我想说我是秦之彦的朋友，还没开口，秦阿姨从某个房间出来了，她看到我，眼里闪过一丝震惊。

    “小软，你怎么来了？”

    我看着面前这个明明上次见还漂亮优雅慈祥的秦阿姨，此刻却满脸的沧桑和疲倦，很是心疼她，白发人送黑发人，我相信，没有人，会比她这个身为母亲的女人还要伤心难过。

    “阿姨，我能看看他吗？”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压抑不住声音了。

    秦阿姨捂住脸掩面而泣，她说：“进去吧，再看他最后一眼，天亮了，就该，就该去火化了......”

    .

    我走进了秦之彦的房间，进来后，秦阿姨把房间门关上了，似乎再给我跟秦之彦说话的空间。

    房间里开着空调，冷冷的，我一步一步走向那张躺着秦之彦躯体的床。

    秦之彦并没有被白色布料盖着，不管是身下还是身上都是他平时睡觉铺的那层被子。

    秦之彦很安静，我走到他床前蹲下，那张苍白安静的面孔，跟平时没什么两样，他这样躺着，就好像真的睡着了一样。

    就像之前我在医院陪护他，他嘴上说让我早早睡，可是他却是最先睡着的那一个，而没有睡着的我，就会开始打量的他面容。

    我会抚摸他的眉眼，轻戳他的脸颊，有时候还会偷偷在他嘴唇上亲一下。

    而秦之彦，也从来没有发现过。

    这一次，我依然是轻抚他的眉眼，轻戳他的脸颊。

    秦之彦没有酒窝，但是每次我这样戳他的时候，就会戳出来一个酒窝，很可爱。

    “秦之彦。”我轻声叫他的名字，想把叫醒，又怕把他惊醒，“我要偷亲你了，这次，你可不可发现我一次？”我这样问他，然后低下头，去触碰那张紧抿的唇瓣。

    冰凉的触感让我心头一颤，几乎是同一时间，我终于控制不住，哭了出来。

    “秦之彦，你看看我好不好，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来看你了，你看看我，秦之彦.....”

    我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掉下来的每一滴眼泪都砸在了秦之彦的脸上，可是，不管我怎么喊，他都不理我。

    “我不跟你做朋友了，你醒过来，我们不分手了，只要你醒过来，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不是想要娶我吗，我们去国外结婚好不好，秦之彦，秦之彦，秦之彦。”你睁开眼睛啊，你看看我，你不是想娶我吗，只要你醒过来，我就答应你，继续跟你在一起，只要你醒过来。

    “秦之彦！”我的哭声彻底失去控制，哭喊的声音引来了秦阿姨，她闯进来，看到哭的不成样子的我，走到我身边将我扶起来，安慰我让我不要哭了，她说之彦已经走了，如果秦之彦知道我会哭得这么伤心，肯定也会难过的，秦阿姨说，“小软，你看，阿姨都不哭了，就是怕之彦难过，你也不要哭了好不好？”

    明明她才是最最最难过的那一个，可是现在，她还要安慰我。

    我怎么可能会忍住不哭呢，那是我喜欢的人啊，哪怕他骗过我，可是他对我的好，对我的感情，都是真的。

    “阿姨，你别劝我了，我就算我不想哭，可是我的眼泪，还是会控制不住流下来。”我将秦阿姨扶起来，我看着床上躺着的秦之彦，问阿姨，“他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家吗？”

    秦阿姨说：“不是一直都在家，之彦三天前回来的，我以为他是不舒服，还准备给他安排进医院休养几天，可是他却跟我说他没有不舒服，就是突然想回来，想陪陪我，之彦从小就很有自己的主意，也很孝顺，他说想陪陪我，我也没多想，这几天，他也一直在家，不曾出去，偶尔还会在房间写点东西，有次看到，问他写的什么，也只是笑而不语，但我看到，他写的每一封信，最后他都寄出去了，也不知道都寄给谁了。”

    是有预感吗？

    我在心里问秦之彦，你是知道，自己身体累了，想要永久的睡下去，所以才会提前回来陪阿姨的吗？

    秦之彦，你可以回答我吗？

    可是秦之彦睡熟了，根本不会回答我。

    我在秦之彦床前待了很久，直到江楼回来，看到我。

    他将我从地上捞起来，看着我通红的眼睛，心疼道：“软软，去睡会儿好不好？”

    他嗓音还是沙哑的，眼睛也红红的，布满了红血丝，他好像也哭过了，整个人也是憔悴的。

    我抬手摸了摸他的眼睛，问他：“江楼，你也很难过对不对？”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虽然总爱争，但是他们的情谊是真实存在过的，江楼，肯定也难过。

    “软软，听我的话，先去休息会儿好不好？你休息不好，之彦知道你这样，心里会担心你的，你听话，好不好？”

    江楼的声音充满了疲倦，可他仍是坚持着哄我，我于心不忍，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从房间出来，客厅里又多了很多人，每个人的表情都很沉重，整个氛围都是压抑的。

    八点，秦之彦要被拉去火化，十点，要在举办葬礼的酒店接待吊唁亲朋好友，下午三点，秦之彦的骨灰盒要被带去墓地下葬。

    这过程中，江楼始终牵着我的手，直至一天彻底结束，他说要送我回家。

    江楼一天都很沉默，除了跟我说话的时候，才稍微带了一点情绪，我总觉他心里压着事，所以，在他提出要送我回家的时候，我拒绝了。

    “我跟你一起，回你家，行吗？”我说。

    江楼抓着我的肩膀，看着我的那双眼神眸光暗淡，“软软，别担心我，你已经一天一夜没有睡觉了，回家吧。”

    我反手抓住他的手腕，心里很担心，“江楼，你得告诉我，你想干什么，我总觉得，你把我送回家后，你不会回家，你要去哪？”

    头顶落下冰凉的掌心，我听见江楼无奈一笑，“软软，有些时候，你的聪明真的让人没有办法。”

    “我去秦之彦的墓地，我们好久都没有坐在一起吃饭了，我想去跟他说说话。”

    “我们虽然争了很多年，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我们一直都把彼此当做最好的朋友，秦之彦对我其实很仗义，从小到大，他没少护过我，小时候我长得像女生，在学校总是被别的男生笑话，因为我，从小身体就不好的秦之彦没少跟人打架，这也是为什么，他告诉我喜欢你的时候，我愿意帮他一把的原因。”

    我沉默了，他俩伙同骗我那件事，我早就和解了，现在提起来，我只觉得感慨。

    “你就算想要找他说说话，白天不能去吗？为什么非得晚上？”

    “鬼魂不都晚上出来吗，如果他看到我去看他了，说不定会跟我坐在一起聊聊天。”

    我：“......”

    靠，我担心了一晚上的情绪在这一刻有点崩溃，江楼，信鬼神......

    虽然这东西宁可信其有，但是，江楼大半夜找秦之彦聊天，也太那个啥了......

    虽然确实没什么可怕的，但是，江楼这种行为，好像有点不太正常。

    “江楼，你今天让我听话，我都听了，你也听话，回家好不好？”我也开始哄他。

    江楼叹了口气，似乎妥协了，他说：“行，我听你的，我回家。”

    江楼很会骗我，所以，他答应回家之后，我便也强行跟着他走了。

    江楼问我不回家吗，我摇了摇头，对他说：“我明天再回家，今晚，我必须要看着你。”

    他也知道我是怕他，如果我真的回家，他就会跑去墓地，所以，为了让我相信他，最终，他还是把我带了回去。

    跟着江楼回了家，我心里彻底放下心来，然而，我没想到，就是因为彻底放下了心，以至于晚上我因为疲倦睡死之后，江楼又换上衣服出门了我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