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诞忙跪下拱手道:“姑母息怒,这件事是父亲糊涂了
可太子谋错了路,操之过急了,只是如今这件事父亲再插手,只怕会令皇上疑心
所以侄儿不得不来一趟,求您帮父亲一把,让他迷途知返吧。
如今是多事之秋,父亲万万不可再做这些事了,否则冯家就完了。”
太皇太后长叹一口气道:“你父亲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个时候居然还没有你活得明白
诞儿,你懂的来找哀家,做的很好,此时收手还有挽回的余地
倒也难为你,你向来轻薄寡利,不入官场,不参朝政,这些乌糟事你本不必参与进来
扰了自己心境,可身为嫡长子却也不得不为冯家的前程着想,也为你父亲母亲考虑,冯家的所有事
都无法置身事外,冯家日后交到你手里,哀家是最放心不过的
冯诞道:姑母谬赞,只是诞儿明白,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姑母一辈子都心系母家
自然也是与诞儿心思一致,所以只有姑母出面解决的好
父亲一世也都是为了冯家的满门之荣而活,侄儿不想让父亲就此而自毁前程
太皇太后欣慰的走下,亲自将冯熙扶起来道:“哀家又且会不知你的心思
这些事自有长辈们操劳,你呀,如今就放宽心好生回去准备婚事,任何事都不会影响你的大事
冯诞这才放下心来谢恩,太皇太后心里由衷的欣赏冯诞的明理和进退得步,不骄不躁,实乃难得可贵
便又命言嬷嬷在库房里挑选了不少的奇珍异宝给了冯诞,算是他的新婚贺礼
待送走冯诞后,太皇太后收起慈祥的面容,顿时阴了脸下来
恨恨道:“去把丞相请来,就说哀家寻他商议一些事,还有?
太皇太后顿了顿道:“太子初登大宝不宜动静太大,把皇后也叫来。
言嬷嬷看向太皇太后铁青的脸色,知道她动了怒气,立即下去传旨
由于皇后离得近,不一会就赶到了。
“姑母?”
皇后看向太皇太后一脸不悦,危坐在椅上
闭着眼睛却没有搭理她,心里不禁觉得有些打怵
“皇后来了?”
太皇太后微睁眼。
皇后忙道:“姑母这是怎么了?吓了清儿一跳。”
太皇太后语气冰冷道:“今晨起头痛病又犯了
所以这些礼经未能诵完,不知皇后是否愿意代哀家将它诵读完成?”
皇后怔怔的望着言嬷嬷手上捧着的一厚沓经书不明所以
“怎么?皇后不愿意?”
太皇太后抬眸。
面对太皇太后今日这般严肃的对自己,皇后心里打鼓,却也道:“怎么会?
清儿这就去将经书礼毕。”
言嬷嬷领命将皇后送出到佛堂
路上,皇后终于忍不住问道言嬷嬷:“姑母今日是怎么了?
看上去让人好生畏惧。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言嬷嬷笑道:“皇后娘娘多虑了,太皇太后不过想让娘娘多礼礼佛,静静心而已
“只是这样?”
皇后不肯相信。
言嬷嬷依旧是微笑:“千真万确,娘娘请吧。”
皇后也不敢再多问,只得从言嬷嬷手里接过经书,推开门走进了佛堂
言嬷嬷却没有离去,看到皇后在佛祖象前跪下,才道:“适才忘了说了
太皇太后说这些经书诵完需要三个时辰,所以娘娘,您可以慢慢来,好生领悟
皇后一听顿时有些着急,三个时辰就这么跪着?太皇太后可从来没有对自己这般过
这更像是责罚,皇后已是心乱如麻,又如何能静下心来诵经
而另一边冯熙接到传话也不敢耽搁,忙匆匆起身进了宫,到了慈安殿
看到太皇太后在等候多时,冯熙忙行礼问安。
太皇太后道:“来人,给丞相赐坐。”不一会便有人搬来的太师椅。冯熙入座后
太皇太后开口道:“诞儿的婚事就这两天了,府里准备的如何了?”
冯熙忙道:“您放心,都准备好了,定会让公主风风光光的嫁过来
太皇太后轻嗯了一身后道:“说起风光来,如今也就属冯家风光无限了
冯熙笑道:“一切都是您的看顾,冯家有今日,太皇太后功不可没
“哦?那哀家是否也有看顾叫你们弑君弑父?”
冯熙瞬间一个激灵。
太皇太后看到了他的异常:“还请哥哥给哀家解释一下,这太子之位是怎么来的?“
冯熙绕有强大的心理素质,此刻也慌张道:“这,太子之位,自然,自然是靠太子自己争取而来。”
“一派胡言!”太皇太后震怒,拍着桌子起身道
你们一个个真当哀家老糊涂了不成,要不要哀家这就将那些个天牢之人提出来
挨个与丞相对峙一番。太皇太后语气很重
冯熙又岂会不知道太皇太后已是知晓了一切
冯熙毕竟上了年纪,行动不利,只能扶着椅子缓缓起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臣知罪!”
太皇太后痛心的指着冯熙道:“哥哥糊涂啊!你这么做不是要将冯家往绝路上逼?”
冯熙长叹一口气道:“臣只想帮太子,帮皇后一把,皇后不得圣恩,太子又不被皇上重视
这些年他们母子二人在宫中太艰辛了
臣也老了,帮不了多久了,如果臣再不出手,袖手旁观,那这大魏来日怕就再没有冯家的立足之地了
太皇太后道:“当真糊涂!凡事欲速则不达,恂儿当太子一事,哀家自会从中协助
可凡事都要有个过程,你如此做将他硬生生的放推了太子之位上,这对他而言不会有好处
这,这不是时候啊。
冯熙却道:“于您来说自然可以慢慢等时机,可是清儿本就是不受宠,润儿也没权力傍身
皇上如今盛宠高氏,又接连纳妃生子
难免会有居心不测之人觊觎中宫,且清儿还是个心思单纯,没手段之人,如何能斗的过那些人?”
所以你们父女二人便想出这般馊主意,你以为此刻让恂儿做了太子,就一定会属于不败之地吗?”
冯熙道:“以后的事臣又何能得知?臣只知道女儿过的不开心,势单力薄,想要帮她一把而已。”
太皇太后看着冯熙苍老却护皇后之心的份上,语气也缓和了一些
宫里有哀家呢,哀家既然让皇上立了皇后,自然是会一辈子看顾她的。”
冯熙反问:“可是您终究不能一辈子看顾她不是吗?以后的路还需她自己走
如今臣不帮她铺好这条道,日后我们都不在了,清儿一个人该多难。”
太皇太后也叹气道:“你说的哀家又何尝没想过吗?
可是你们如今这步棋太过阴险,宏儿本就忌讳外臣干预立储之事。
如今又莫名出来些个反叛之贼,依宏儿的性子定会暗自彻查到底,且又有暗卫亲信从中协助
你觉得你那些死士真的会守口如瓶吗?
要知道,你只不过是一个丞相,与天子之威相比他们会如何选择?
哀家也不瞒你,哀家派在天牢盯着的人昨日传话过来,说皇上已经打算秘密转移那些人了
冯熙吃惊道:“这,这是为何?”
太皇太后冷哼道:“为何?自然是在不打草惊蛇之下让那些人开口
从而得知幕后真凶,一步步一网打尽
冯熙这下有些慌了,结巴道:“皇上他?他怎么?”
太皇太后不屑的瞪了他一眼道:“你当如今的宏儿还是当初的新帝吗,你以为这件事
已经尘埃落定,不会有人追查到底吗?那你就错了,如今的君主不仅培养了不少暗卫
还暗中将兵权分给了众亲王亲信,有些连哀家都查不出来
皇上啊,是在防着冯家呢,而你这个时候做出这种事来
一旦被彻查出来,你觉得皇上会不会来个铲草除根?”
冯熙害怕道:“臣知罪了,冯家好不容易才有了如今的根基
断断不能因为臣而被连累全族啊
太皇太后您开开恩,想想办法,只要能保住冯家,哪怕让臣去自首,臣也绝无怨言。”
太皇太后默默的看着冯熙,不忍道:“你是哀家的嫡亲兄弟,当年战乱是你救了哀家一条命
否则哀家也不可能进宫,有了如今的富贵
哀家且会蔽弃冯家不管?
罢了,你先回去吧,今日的事哀家会让人三缄其口,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冯熙激动道:“那您?”
太皇太后叹气道:“回去好生准备诞儿的婚事吧,如今最重要的便是这件事能早成也能了却了一桩心事
剩下的让哀家解决吧。”
冯熙道:“臣怎好为难您?”
“一家子荣辱与共,哥哥就不必客气了。”
“咳咳咳。”说话间太皇太后又咳嗽起来,宫人们忙端来茶水
看着疲惫的太皇太后,冯熙心里百感交集,可是如今自己却也无能为力
默默的磕了个头后缓缓起身离开。太皇太后扶额沉思着
次夜,皇上照例看完罗充华后到了重华宫。
陪照容用过晚膳后,皇上开口道:“容儿,明日冯诞大婚
冯府上了折子让朕去观礼也当是见证新婚夫妇之福,沾沾喜气,你与朕一起
照容惊奇道:“这乃冯府的家事,皇后娘娘与冯昭仪陪同便是了,妾身去不合适吧。”
皇上含笑道:“是他们冯府的家事不错,可是乐安是朕的臣妹
她的生母从小便不在了,女子家出嫁自然也需得有贴心亲人送送,说说体己之话
朕虽为皇兄,但到底是男子,也多有不便,所以思来想去
便是你最合适不过了,就当替朕送嫁了。
照容还是有些犹豫,可皇上却执意道:“好了,有朕在无须顾虑太多
就这么说定了,说罢转身独自往寝殿走去,照容还想再说什么,却也无法开口了
次日一大早便有宫人来伺候皇上和照容起身,因为是婚宴所以照容被打扮的很是隆重,
心里却有些坎特。
锦旋跑进来道:“娘娘,皇上吩咐一会送您去公主府
皇上与皇后冯昭仪在冯府等您
照容轻叹一声:皇后才是正儿八经的皇嫂,且又是冯家女,本应由皇后亲送才合规矩
本宫一个外姓之人参与此事,冯家在背后还指不定怎么编排诋毁本宫呢
锦旋宽慰道:皇上说您诞育皇子公主,儿女双全,满宫里何人有您这般福气
您代行送乐安公主出阁便是对公主也是极好的,且我们与这乐安公主
也未曾有过交情,如今也算是见识见识了
照容虽不情愿,但也无奈,盛装打扮后便承马车行至公主府。
乐安公主府并不是很繁华
但是一路走着,照容看的出来府邸虽不富贵,但也是精心布置过的,想来这乐安公主也是个心细之人。
一路至阁殿,照容命人将带来的礼物和嫁妆悉数放到殿门口
“您就是高贵嫔娘娘吧?公主在里面恭候多时了,您请。”
出来一个嬷嬷有礼貌的迎接照容。
照容也没客气,点头微笑后,便与锦旋一同进入喜房
只见喜房内红艳的一片,弥漫着一股独特的清香极为好闻,布置的虽不富贵但也十分典雅自在。
闺房情调氛围极重
“给高贵嫔娘娘请安。”听到动静的乐安公主亲自出来迎接
照容目光即到,一身喜服的乐安公主微笑行礼
精心装扮过后更显的娇俏端庄,连锦旋都不禁感叹道:“公主今日可真美。”
照容忙亲自扶着乐安公主起来道:“公主无需多礼,你这里也没个人帮你操持
如果公主不介意的话,就让本宫陪你出阁吧。”
乐安公主仍保持着微笑道:“娘娘能来便是乐安最大的福气。”
照容按照礼,将带来的金银首饰一一给乐安公主戴上,又命令喜娘给乐安公主行出阁礼
簪花,点缀,施礼,所有的规矩一一下来,最后照容将苹果放到乐安公主手中道:“此果寓意平安顺遂,公主拿好。”
“盖喜怕。”嬷嬷喊道,便有丫鬟将喜帕用一个盘子呈上
照容缓缓拿起。
“娘娘觉得我今日美吗?”乐安公主突然问道。
照容微笑:“自古以来新娘子都是最美的,公主嫁过去以后每一天都要好好的,永远美丽
乐安公主继续道:“所有人都以为我如今嫁过去是为了蹭太子的荣光,和依附冯家的势力
可是实则不然,那年刚过满月后,母妃离世
宫里人言可畏,人人都说是我克死了母亲,是不详之人
一些不明真相的人甚至说我胎里自带煞气,别的姐妹们都有人疼爱
可是我却如礼物一般被送来送去,没有人愿意抚养我这样一个克死生母的不详之人
宫人们未拿我当主子对待过,姐妹们更是背后屡屡诋毁我
没有人知道我的孩童时光是怎么熬过来的
那会我才四岁啊,其他兄弟姐妹们每日便是母亲千疼万宠,撒娇享福的年岁
可我不一样,我每日都很害怕也很委屈,我甚至有怨恨过所有人,包括那不曾有印象的生母
恨她为什么要将我这般丢下,就这般浑浑噩噩的的活着到了六岁那年,金河湖边
父皇带众宫妃皇子公主春喜赏景
正在湖边行走之际背后便有一双手,那是一双小小的手
可是却有那么大的力气,硬生生,硬生生的要将我推进河里,我使劲挣扎
可是那人却下了要我性命的决心,我的头被摁到了湖里,我拼命挣扎
我不想死,可是死亡却离我越来越近,于是,我想要放弃了
这样也好,好下去与母妃团圆了,再也不用忍受这世间的所有不公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股神奇的力量推开了那个人,将我救了上来
那时的他也是小小的,却将我抱的牢牢的,对我说:“他会保护我。”
“娘娘您知道吗,那是我从小以来听过最好听的一句话,也是最感动的一句话。
后来他果然为我报了仇,将那个要致我于死地的妹妹送到了父皇面前
父皇大怒,终生幽禁了给她出主意的母亲,也废了她公主的身份,将她过继给了一个亲王为女。
后来啊,就再也没人敢欺负我了
那件事后父皇将我交给了李妃娘娘抚养,李妃娘娘是多么温柔的一个人啊
可惜她福气太短,皇兄被立太子,她便也离世了。
后来我多番打听,才知道那日救我之人是冯府的嫡长子
后来出宫立府,他便是我这公主府第一个登门之客
他说过会保护我,再也不会让我受一丝委屈,这个承诺,我守了十年
终于等到今天了,终于等到了。”照容听着哽咽的声音
再看向乐安公主那张绝美容颜下泛出的泪痕,心里无比动容
不自觉的也湿了眼眶
原来乐安公主嫁与冯诞,不为权力,不为美色
与世间一切的利益都不相关,只是年少钟情,相伴一生的承诺
有这份情谊的相守,不管以前受了多少苦多少难
嫁给冯诞,乐安公主后半辈子的福气想来是受之不尽的
此刻的照容居然对乐安公主还有了一丝的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