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嗤嗤嗤嗤嗤嗤…..”
齐绪被怪音唤醒,只觉周身被一股暖融融的热流轻柔环绕,紧绷酸痛的肌肉渐渐松弛下来,满是惬意慵懒。
他微微睁开眼,发现自己此刻连人带沙发躺在外面,没了绿植的遮挡,刺眼的太阳光肆意散发着炙热的温度。
齐绪搓了几下脸,望着蹲在一旁的许弘文。
照相馆里的前台实木桌子被对方砍成了木棍和木板,那人两只手握着木棍当作钻轴,立在一块带有凹槽的木板快速搓动,“嗤嗤嗤嗤….”
木板凹槽边缘有几片轻薄的纱质面料,作为易燃引火物。
齐绪看许弘文被汗浸透的发丝,就知道他搓了得有好大一会儿了。
还有取火b装置。
被拆卸下来的相机镜头是完美的凸透镜,凸透镜被固定在木板之上,镜面与太阳光呈垂直态势,光线汇聚形成的几粒最亮、最小光斑。
光斑直径越小,光线汇聚程度越高,能量越集中,易燃物温度攀升,有概率成功。
但现在还未看到任何苗头。
许弘文察觉到齐绪醒了,道:“你饿了就先吃,这里有湖,湖底应该有不少溺死的蜗牛。”
他提肩蹭了下淌汗额头,顿时划出一抹泥印子,顺手掀起裙摆擦干净脸。
齐绪全扒了撂给许弘文,“我不会游泳,你去给我捞。”
许弘文发出一声轻喷像是嘲笑,然后一本正经道:“我也不会。”
齐绪皱起眉:“你真不会,还是不想看着我吃。”
“我真不会。”许弘文语气真诚,眼神透着一丝无辜:“真的,我不会游泳。”
他催促道:“别管我了,你吃你的,镇子里多的是,快去吧。”
说罢,许弘文握住棍子锲而不舍的剧烈摩擦,一副不看到火星誓不罢休的模样。
齐绪盯着许弘文违和的态度,狐疑地检查自己身上的肉。
他怀疑这狗贼已经切过吃饱了,这会儿正内疚、羞愧,催着他去补充营养,然后继续下黑刀。
想方设法的取火也是因为他的肉生着不好吃,要烤熟了尝尝。
“别在那YY,我还怕你的肉有毒呢。”许弘文抖动酸麻的双臂,稍作歇息。
“你最好一直怕着。”齐绪掏出青铜古币,捡了块随处可见的石头,对着纱质布料打击磕碰。
击石取火,不知管不管用。
吃独食,他不会这么做,拉仇恨,不给许弘文动刀子的理由,他要当个好兄弟与其同甘共苦。
齐绪闲聊般说:“湖里有鱼吧。”
许弘文身形一怔,表情有些僵硬:“没有,人工湖,死水。”
“肯定有。”齐绪笃定道。
只要有湖,必有鱼,鸟类和其他动物会将鱼卵带到水域自然传播。
齐绪打算让许弘文找几条没骨头的蚯蚓钓一钓,“你…”
许弘文“啪”的撂下木棍,扬起脸:“我承认我钓上来鱼了行了吧!就几条小鱼苗!干嘛非要跟我一起分着吃呢。”
???齐绪先是疑惑了片刻,很快便明白啥情况了,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还是那个喜欢恰独食的狗贼!
他冷笑几声,什么话都没说,起身就走。
“站住!”许弘文快步拦到齐绪面前,掏出一把小鱼苗:“你自己看,就这一点点,我钓了四个小时….”
“你吃吧。”齐绪打断道,神情平淡无波:“我吃我的小蜗牛人,让开。”
他可以不吃,但对方偷偷摸摸的态度让他十分不爽。
哪怕虚伪的让一下,装一装呢。
许弘文不是别人,是他最要好的朋友,这点他认得死死的,故而无法接受对方搞这出。
他还不如捅他刀子呢!
如此看来睡醒的时机也不对,就得等许弘文吃干抹净后再睁眼,不然也不会变得这么尴尬。
许弘文死死钳住齐绪的手臂不让走,自己不说话也不动,就这么干挺着。
见状,齐绪沉重地喷出鼻息,“我没生气,松开吧。”
他早就知道许弘文的脾性,又不是第一天才认识,能奢求什么呢。
说到底,是他自己千挑万选的朋友,退一步呗。
许弘文摊平手掌,低声道:“总共有六条,你吃四条。”
齐绪:“我不吃。”
“你必须吃!”许弘文不由分地把齐绪推到沙发上,捡起木棍钻起火来,“你不想吃就不会拐弯抹角的点我。”
“我没…”
“闭嘴!”许弘文呵斥一声,背过身,遮掩通红滚烫的脸。
总归都是他不对,可受本能驱使,第一时间的反应让他选择闭口不谈。
鱼是人的食物,蜗牛人可不是。
明明清楚什么事都瞒不过齐绪,但下意识就这样做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干脆直接切齐绪的肉呢。
遮遮掩掩的耍心眼,把自个儿搞成小家子气,实在令人生厌。
许弘文不禁也讨厌起自己,情绪低迷。
“我真没生气。”
闻声,许弘文沉默不语,他不知道该回什么。
齐绪看着许弘文红到滴血的耳朵,又侧头看对方手下的木板。
板子都被他钻穿了,却依旧没停,好似要钻到地心去,然后顺着钻出的隧道跑路,老死不相往来。
他想了想,轻声道:“你不用内疚,我也有事瞒着你。”
“你全家皆死于我手,你爸,你妈,你弟弟许梓晨….”
沾满汗液的手捂住了齐绪的嘴,许弘文抽动着脸皮,想要装出气愤的模样质问,狰狞扭曲了半晌,最终失败了。
他俯身抱住齐绪,仍然没有开口。
他知道的,他什么都知道,他也知道齐绪挑明说什么意思。
大家谁也不欠谁,谁也不该谁,谁都没有义务照顾谁,都凭心而活。
当然期间会产生矛盾,会生气,气对方的自私自利。
但这就是一股风,吹过去,就过去了。
他们相互看中的就是对方的真实本性,而非其他。
许弘文脑海里这么想着,拔出刀,老实说:“鱼苗不够我吃,我也不想吃蜗牛人,只有你了,我最好的朋友。”
“卧槽密码!”
……
与此同时,另一端。
游荡在镇子里的吕言谋被太阳光烤成了红烧驴子,汗如雨下。
没了植被遮荫挡风、净化空气,滚滚热浪扑面而来,土腥气浓重。
他望着静悄悄的残垣断壁,又看着手里的背包,心底升起有“钱”却花不出去的无力感。
吕言谋每走一步,脚下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玻璃碎渣散落各处,在强光下折射出刺目冷光。
吕言谋拐着弯尽量避开,减少噪音,奈何街道垃圾遍布,塑料袋的声响更加清脆。
“啪。”吕言谋吓了一跳,撒腿就跑,一个闪身躲在空旷的商铺内。
他等了许久没听到危险,松了口气缓步前行。
街边废弃车辆被烤得滚烫,有的车漆早已起泡、剥落。
一连串黝黑的耗子排着队飞速横穿马路,消失在小巷内。
吕言谋沉闷地轻哼出声。
这蟑螂、耗子、苍蝇真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祸害遗万年。
都这地步了,活得一个比一个滋润,没人追杀它们了,指不定过不了多久就泛滥成灾。
先开始降临的蜗牛虽然不寄生于动物,但也吃啊。
现在居然也不啃了,挑食,知道这三害恶心了。
吕言谋嗫嚅着略微发干的嘴唇,忍下想要喝水的欲望,转动眼睛扫过每一处角落。
四周静谧得可怕,没有鸟鸣,没有虫叫,只有热浪翻涌的呼呼声、建筑物受热后的嘎吱作响….
他想喊“有没有人还活着”,但是不行。
搜了五六个小时的他身心俱疲,这种疲劳并不是体力消耗带来的,而是内心。
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活着吗?人在蜗牛面前就这么脆弱吗?
镇子里的东西被搜刮空了不错,可镇民根本跑不到哪去。
光看这水泄不通、没有清理的马路就知道他们必然没开车,四周又全是山,不可能靠两条腿翻山越岭。
那就只剩一个答案,还在这儿,在某一处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