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晴朗的。

    但在赵柝眼中，眼前的世界一片昏暗。

    宛若暴风雨降临前的黄昏。

    那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而是一种极端压抑的灰，就像所有事物表面都打上了一层灰黑色的蜡。

    尤其是五金店内。

    越靠近深处，越黑暗。

    隐隐的，赵柝可以看到一道黑漆漆的人影隐现其中。

    什么恐怖的东西，正在酝酿。

    “你留在外面。”赵柝伸手拦住穆柔。

    穆柔的脸色很差。

    她听到声音了，这间普通的店铺里，正在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

    “我们回去吧，这个地方……太诡异了。”

    赵柝笑着摇摇头：“我现在的追求是，向死而生，更何况我身上有两只恶鬼保我，想杀我可没有那么容易。”

    不过未知的信息实在是多得离谱，他也觉得自己还是得谨慎一点。

    为此他连接上了另一条感官路线。

    【十一点二十三分】

    一道惨绿色的身影，从静止的“赵柝”身上爬起，几只鬼手从它体内伸出，在前方构建出一扇黑漆漆的门。

    那道分身缓缓走入。

    接着，眼前的景象变换。

    分身竟直接出现在了建城五金商行的门口！

    只是，这个与赵柝长得一模一样的惨绿色分身，与此时的赵柝并不在同一个时空。

    它出现在了“十一点二十三分”的建城五金商行！

    两个时空，两道形状相同但概念截然不同的身影，站在了同一个位点。

    这是赵柝最新的研究发现，那道遗留在过去的身影，是可以直接传送到自己当下的空间坐标的。

    这应该是“魑魅”的力量。

    因为赵柝希望那东西出现在自己身边，而且这个信息足够明确，魑魅就能将愿景实现。

    通过分身的视觉，赵柝发现五金店里的情形与当下并没有太大区别。

    黑漆漆的，阴暗得不正常。

    那道诡异的若隐若现的人影，在昨晚十一点二十三分就已经出现了。

    “你先进去看看吧。”

    他操控着分身进入店铺。

    他很好奇那道黑影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很快，分身成功走入了店铺。

    光线变得更暗了。

    而且，隐隐的，赵柝能窥视到一些难以名状的东西，在店铺内阴暗的空间内飘荡着。

    几排货架工整地摆放在两侧，那天晚上造成的破坏与混乱，已经被店主修复了。

    不过在店铺中央，头顶上那个大窟窿，还是很明显。

    当时死神诅咒无限升级，摧毁天花板，将赵柝活活砸死，窟窿正是那时候留下的。

    而那道黑影，就在那个窟窿正下方。

    “嗯？不止一道黑影？”

    赵柝有些意外。

    在地面上，还躺着一道身影。

    一道女性的身影。

    赵柝一怔。

    穆柔？！

    看不清面容，但观察体态和服装的特征，那的确是一个漆黑的“穆柔”。

    那中间站着的这个，岂不是……

    分身拨开一层黑漆漆的雾气，完全来到黑影面前。

    果然。

    那是一个，漆黑的赵柝！

    但漆黑的颜色只是表面。

    可以在它体内看到若隐若现的蓝色电光。

    “咔嚓！”

    忽然，一道湛蓝色的电光破体而出。

    那夸张的亮度直接闪烁整条长街！

    并逆天而上。

    房间顿时明亮了起来。

    同时，这一片区域头顶笼罩的无形黑暗，被电光直接击穿！

    世界，瞬间明亮了起来。

    不过赵柝眼中的世界依然一片漆黑。

    这个变化发生在昨晚十一点二十三分，而不是现在，今天的下午两点半。

    “静止时间之中的变化也能发生得这么快啊。”

    赵柝再一次感受到了黑白无常的逆天。

    黑暗被驱逐了。

    那个漆黑的“赵柝”变得明亮起来，不过是透明的，就像一枚幽灵。

    地面上的“穆柔幽灵”也被洗去了一身的黑暗。

    很快，更浓郁的黑暗朝着店铺内汇聚。

    那大概是死神的诅咒，可以驱散，但源源不断，无限升级，永不停止。

    “死神在追杀这两枚幽灵？”赵柝深思着。

    恶鬼的逻辑是绝对的。

    死神依然在追杀穆柔。

    但它的攻击目标似乎被迷惑了。

    赵柝思索着。

    “为什么呢？既然死神诅咒持续存在，它应该把目标列为真实存在的穆柔。”

    “但眼下的情况是，它似乎被困在建城五金店里了，这座店铺里疑是布下了一个局，迷惑了死神的目光，它的诅咒力量确实在不断升级，但攻击目标是穆柔的幽灵，而不是本尊。”

    “莫非，它非要优先杀死这一枚幽灵，然后才能去追杀本尊？”

    赵柝怔住了。

    莫非，恶鬼的追杀还有一个优先级？诅咒者并不一定是第一优先级？

    如果这个逻辑成立，那赵柝可就有办法活下去了。

    是否能让魑魅做一个更高优先级的替身，让黑白无常先去杀替身呢？

    估计还是不行，黑白无常这个时效性规则实在是太变态了，就算做了替身，赵柝也必须在那一秒里看着替身被干死，然后老老实实地被黑白无常宰掉。

    黑白无常，简直强大得逆天……

    “算了，先不想这些了。”赵柝寻思着，“今天是来寻宝的，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干什么。”

    他控制着分身，继续在五金店内游荡着。

    想看看两只超级恶鬼的碰撞有没有遗留下什么。

    两道幽灵又已经染上了黑暗。

    但一些明亮的东西在它们体内苏醒，在与黑暗对抗。

    “真是怪异啊，这两个幽灵到底是什么？”

    赵柝控制着分身，稍稍触碰了一下眼前的黑色透明人形。

    分身的手，轻松穿透。

    那玩意儿似乎真就是一枚灵体。

    没有实质，没有密度，只是单纯地存在于此，其中闪烁着蓝色的电光，那应该是黑白无常的力量。

    “黑白无常与死神冲突，会形成一枚灵体？”赵柝默默记下了这一条信息。

    忽然，他感觉到一丝异样。

    那灵体，给他一种非常强烈的契合感。

    在正式接触之前，这种感觉并不强烈，但接触过之后，那种水乳交融一般的感觉顿时被无限放大了。

    “这个灵体？”

    他认真感知了一下。

    刹那间，无数记忆被强行从脑海之中抹除！

    赵柝一愣，连忙让分身脱离开那具灵体。

    记忆恢复了。

    “什么意思？”

    他可以确定刚刚那个瞬间，自己的记忆被影响了，例如刚记下的关于灵体的信息，一瞬间消失，怎么都回想不起来。

    一种仿佛脑子里空了一块的感觉，很古怪。

    他又尝试引导触碰。

    果然，记忆又一次莫名其妙地损失了一部分。

    而且损失的信息量相当之大。

    但只要脱离灵体，这份记忆又会回归。

    他对比了一下。

    无面鬼的信息彻底消失了。

    蒋怀安被遗忘。

    柳菲菲和赵安被遗忘。

    十一点二十三分被遗忘。

    关于穆柔的记忆保存到十月一日凌晨零点。

    很显然，第一次黑白无常与死神的鬼斥之后的记忆都丧失了，触碰灵体，赵柝的记忆点会回归到十月一日凌晨的状态。

    简直就像是，一种另类的时光倒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