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天，水冷。

    尤其是夜晚。

    江河中的暗流，能冲刷走任何生物的热量。

    言君刚以十八流姿势跳入水中，冷不丁就被冻到全身发麻，好在有一丝灵力伴身，尚且能坚持住。

    其实在下来前，他一度纠结。

    心想反正不是自己造成的事故，干脆当没看见就好了，

    可有些事情，不是说忽视就能忽视的，脑海总有一个画面浮现，如烙印般挥之不去，那是经历过才会懂的道理。

    他再无法见到有人因他而死，哪怕是个陌生人.....

    水中。

    黑夜笼罩下，这里黯淡无光，视线极差。

    所幸沿江的几座大厦提供了微弱光亮，言君在冒头后连忙狗刨几下，往车身游去。

    但没等他抵达，一道小型水旋形成。

    车，完全沉没了。

    淦！

    言君牙龈一咬，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当下顾不得多去思量什么，深吸一口气，直接猛地往水里扎。

    光线愈发微弱。

    水流从强行睁开的眼帘划过，有些刺痛。

    言君奋力地往前方游，可车在完全灌水沉没后，下坠速度已远超刚刚还浮着的时候。

    还不等言君接近，便又下沉了好几米，言君见此不得不跟着下潜。

    水下十二米。

    这是一个没设备、且没接受过专业训练的普通人，所能下潜的极限深度。

    但这并不是河流的极限。

    车身之所以在这里停住，是因为有块高石顶住了轮胎缝隙，言君消耗一丝灵力汇聚在眼眸才得以看清。

    他不禁有些庆幸。

    要是再继续坠落下去，他怕是将灵力耗完也无力回天。

    好在......

    嗯？

    昏暗视线中，车厢里的人他有些看不清，却能观察到一只手掌还在拍车窗。

    但这般显然无用。

    先不说水灌满车厢，力道极大幅度衰减，且这种车一看就价格不菲，其配置怕是不差，玻璃也铁定是钢化的。

    这种情况下，想从里面打碎玻璃出逃，根本不可能。

    也就这点功夫。

    里面的人不知是放弃了，还是又陷入了昏迷状态，手已经停止拍打，在水中无力地飘荡。

    没工夫再观察下去了！

    言君心中一凛，捏紧拳头，运用一丝灵力。

    接下来，就看他大力出奇迹！

    砰。

    水波纹荡开，拳头反震。

    玻璃丝毫不损。

    这么硬？

    言君有些惊讶，又迅速想起钢化玻璃的一些说法。

    换个角度，再来！

    砰。

    依旧没碎。

    再来！

    砰。

    一连十几拳下去，四个边框角角全都打了个遍，可玻璃纹丝不动。

    淦！

    这尼玛不会是防弹玻璃吧？

    破坏玻璃无果，言君愤而怒拉车门把手，然而手中咔地一下，车把手被扯下来，门丝毫不动。

    果然。

    估计是开车时反锁了，然后出事时还没来得及开锁，车就失去了控制。

    难怪之前不开车门逃离......

    言君在心中急速思量，企图找到一个解决办法。

    但身处水下，自己都快喘不过气来，又哪里能想得出个妙计？

    不得已下，他看向面板。

    【灵力：0.00012】

    从刚刚下来维持到此，又一连十几拳，灵力已然所剩不多。

    没办法了，只能拼最后一下！

    言君在心中做出决定。

    当下不再维持视线，而是将大多灵力灌注到右手掌，然后成爪之势，猛然扣向门阀处！

    咔嚓。

    闷闷的脆声在水中响起。

    言君心中一喜。

    尽管如今看不见了，但他已经感受到，自己抠进了门锁中。

    接下来顾不得多想，言君迅速顺着边框一路摸索，直至抓到一根横着的小铁柱。

    就是你了！

    言君奋力一抽！

    咔。

    门松了！

    无暇顾及铁皮刮出的疼痛感，言君当即双手扣住豁口，猛地爆发全身力量。

    嘎吱。

    门被硬生生扯开！

    生机显现！

    知晓时间就是生命，言君连忙伸手将人一捞，就欲带其脱身。

    但，失败了。

    不知是什么原因，一股反扯力袭来，人依旧还在里面！

    怎么回事？

    言君再次运起一丝灵力看向里面，但方才看见，就脑瓜嗡响。

    草！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踏马这人左脚被几个踏板卡住了！

    估计是撞击的时候，挤压变形，然后没来得及抽出。

    这可怎么办？

    言君心中急思两秒，最后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那就是......进去！

    然后掰开那个踏板！

    毕竟这种变形的东西，早已失去了最开始的坚韧，以他剩下的一丝灵力，还是能将人救出的。

    然而。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就在言君进入车厢，刚开始掰踏板的时候，暗流来了。

    或许是外面的风雨带动了某处波涛，让这里的水下激起紊流。

    以人体面积来说，言君只要运起灵力，哪怕是再带上一个人，也能逃脱上岸。

    但问题是，现在他们在车内。

    言君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这本被巨石顶住的车身，便随着水流紊乱而晃动。

    直到，巨石与轮胎缝隙脱离。

    车，再次坠落。

    言君才将踏板全部掰开，一股强压蓦然席卷而来，两个人在车内被挤压重叠，肺部的空气被这一下冲撞而出。

    咕噜噜——

    几口水呛下，言君瞬间反应过来，慌乱中赶紧运起最后一丝灵力。

    但车依旧在坠落。

    厚重的推力强带着两人往深水而去。

    水压越来越强，灵力消耗加剧。

    好在没过多久，车身一震，到底了。

    具体多深言君也不知道了，他甚至不敢去分出一丝灵力探查。

    只能在黑暗中摸索车门，然后抱着人逃出。

    可他还是低估了水的威力。

    一个无装备没训练过的人，还抱着一个昏迷的人，想在这种深度自由活动，简直痴心妄想。

    刚刚在车内水压已经够让人吃力，如今暴露在外，已是言君不可承受之重。

    不得已下。

    言君想要再度运起灵力。

    然而。

    【灵力：0】

    是的，灵力空了。

    哪怕他千省万省，不顾自己伤势，也依旧到点了。

    所以。

    功亏一篑了吗？

    言君在黑暗中沉寂了半秒，继而就奋起全身力量往上蛄蛹。

    他可还没死！

    他怀里的人也没死！

    尽管微弱，但紧贴怀中的情况下，依旧能感受到那股心跳。

    这是对生的渴望，一如当初！

    言君一手紧紧搂住怀中人，一手循着感觉往上方扒拉。

    他感觉到了，他们在上升，压力也减轻了一点。

    但下一刻，上升趋势一顿！

    言君心中一咯噔！

    完了！

    居然是水草！

    他们俩都被缠住了！

    该死！

    心中慌乱的言君赶紧去抓扯！

    然而，在没有灵力和利器的情况下，想在深水黑暗中挣脱水草束缚，太不切实际。

    尤其是那些水草滑不溜秋的，根本用不上力！

    言君扯了好半响也没让两人脱困。

    这时，在没有灵力维护的情况下，终于坚持不住了。

    由于缺乏氧气，大脑开始出现晕眩感，肺部在压力下刺痛，力气渐渐流逝，河水更是猛然灌入口中。

    一股濒临死亡的恐惧感充斥大脑。

    两人开始坠落。

    直至河底。

    污秽淤泥伴随着水草，还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尽皆涌入口鼻。

    胸腔在几番舒张压缩下，言君渐渐失去意识。

    苍白且无力的感觉迅速蔓延全身。

    要死了么？

    值得么？

    后悔么？

    梦该醒了么？

    几个问题在脑海飘过。

    恍惚间，言君似乎回想起许多。

    或许，等他失去意识后，这场荒诞的梦就会苏醒？

    然后继续苟活于......

    【灵力+0.05】

    嗯？

    【灵力+0.05】

    嗯！

    【灵力+0.05】

    雾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