祺王是来对太子落井下石的，这一点谁都知道。

    卫国公当然也知道。

    本来在皇后的周旋下，太子已将孔嘉倩定位成一个不重要的侍妾，就算是怀孕了也不影响他东宫迎娶新主人。安乐侯府更只是认了个干女儿，让她在府中养着，好生服侍太子罢了。

    谁料，祺王竟然横插一脚。

    祺王近些日子极不爽快，被张太傅家孙女告了御状取消婚事安排之后，他在京中贵女之中的名声更差了，以致于今年祺王府发出去的品戏邀约，没有一家大人带着女眷登门。相比于他祺王府的清冷，太子与卫国公的婚事传得好生热闹，卫国公孙子得中进士的喜宴，就引得全京城的富贵人家上门，巴望着能与卫国公府联姻。

    卫国公府如火如荼，太子殿下得了这门亲，祺王还怎么跟太子相争？

    这个时候，太子竟然出了外室有孕这样的纰漏，祺王怎么会放过呢？

    前有大皇子受宫女魅惑、淫乱后宫，被放逐边军，多年不得回京。

    如今太子殿下这位侍妾，也是出自后宫呢。就这么糊弄过去，好像不合适吧？

    春娘是在卫国公府的宴席上闹起来的，知道太子外室这件事的人可不少。其中不乏经历过大皇子被放逐之事的老人，他们会怎么想？

    太子虽为东宫，日后继承大统，但这还没继承呢，就染指内宫女子，往小了说，是私德有亏，往大了说，就是大不敬。

    皇帝从前重罚了大皇子，如今对太子，总不能毫无惩戒。

    太子不能不罚，也不能罚得过重。

    这是皇帝陛下与卫国公都想要看到的结果。

    他们必须赶在明日早朝前商量把这处罚下了，这样明日早朝，御史弹劾想要弹劾太子，也无从算起。一事总不能罚两次。

    于是太子被罚禁足府中，直至大婚；太子侍妾孔嘉倩肆意妄为、无视东宫宫禁，杖责二十。念其有孕在身，待生产后施行。

    这便算给足了卫国公府的面子。

    太子禁足直至大婚，那就甭想再去安乐侯府见那侍妾了，安安心心迎接新任太子妃。太子妃入主东宫后，那侍妾还要被杖责，算是立刻给了她下马威，就算有孩子傍身，也不可能跳到太子妃的头上。

    勉强算是两全之法。

    皇后与祺王皆不满意。皇后觉得禁足时间太长了，这大婚前期正是与卫国公府上下关系熟悉的关键时候，太子被禁足还怎么把控卫国公府的势力？祺王更不满意，禁足？别说流放边关了，连太子的位置都还稳稳当当？

    “当年的事，卫国公不清楚内情，你应该是知道的。”

    卫国公走后，皇帝这样敲打贺遐。

    “所以我那不聪明的母亲死了。”贺遐咧嘴一笑，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有些瘆人。“她被所有人厌弃，熬不住就死了。”

    皇帝叹息了一声：“她是为了你。”

    “我从来没想她这么做！”贺遐决然拒绝这份好意，也不对此抱有任何歉疚。

    鹂才人杀宫女是嫉妒她得到皇上的宠爱，那她构陷大皇子是为了谁，当然只能是为了她的儿子！

    大皇子是嫡长子，只有大皇子丧失了做太子的资格，她的儿子才有可能！

    只是，骊才人从来都不是个聪明的女人，没了大皇子，还有二皇子啊！先皇后死后，贤妃成了继任皇后，她的儿子二皇子，也就成了嫡子！

    于是，二皇子渔翁得利，得封太子。

    蠢笨的人，就算做了坏事，都是为他人作嫁衣。

    贺遐不愿为这样的行为感动，不愿为这样的人歉疚。

    “她毕竟是你的生母。”皇帝陛下叹了一口气。“谁都能怪他，只有你不行。”

    “是嘛。”贺遐自嘲地一笑，“就像今天，我好像干了和她一样的蠢事。”

    皇帝沉默不语，任由贺遐自行告退离去，目色晦暗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老三这次的确是着急了，用一个宫女外室就想搞掉太子？果然是母子吗？就像当初鹂才人以为用一个宫女就能搞掉大皇子一样。

    老三还是聪明一些的，他说出最后那句话，就代表他反应过来了。

    同样是与宫女有私，严重与否，是看他这个皇帝如何看待的。老大贺运被严惩是因为老大犯了他的忌讳！老大一心主战，不就是想染指兵权吗？！他这个皇帝正当盛年，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鼾睡，自然要找个借口把他发配。

    你不是喜欢打仗吗？就去前线吧。守着边疆，再也别回来了。

    而太子，是不一样的。

    区区一个宫女、一个外室，就算为了卫国公的脸面，最多也就是禁足了事。

    老三，这次你是真的不聪明啊。

    皇帝知道，当初鹂才人闹出的事端，一直是贺遐的心魔。贺遐的生母害人性命，陷害大皇子，不顾及贺遐当时还养在先皇后的跟前，自此贺遐宫内处境极其艰难。嫔妃皇子防备他、先皇后无法面对他，自此成就了他孤僻扭曲的性子。

    皇帝对贺遐还是有几分怜惜的。

    仿佛在看一个被网兜捆住的鸟，越是挣扎，那网兜越是纠缠，越是逃脱不开。若是一门心思想不开，就算羽翼折断、满身血流，永不放弃地折腾着，最终也只是走在灭亡的路上。

    “万寿节的外族来朝之事，就交给祺王来办吧。”

    原本皇帝是打算把这事儿交给太子的，如今太子禁足，还要尽快完婚，大概是没有办法了，交给贺遐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陛下圣明。”内侍官俯首。

    “明日早朝，只怕也不轻松呢。祺王既出手了，哪怕是知道无望，也不会善罢甘休的，他那个性子，就是有一股子疯劲儿。今日他是失望着走的，明日只怕会闹得更凶。你说，朕该怎么堵上他们的嘴呢？”

    皇帝突然觉得，也是时候把那个根基毁得差不多的大皇子召回京城了。

    大皇子在边关多年，也没有个正经兵权，但他待的时间太久了，指不定生出什么心思，还是要放在眼前才好。

    官员需要时常调任才能平衡各方势力，皇子也是一样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