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会是特意等我吧
作者:玖子喜   趋光同行最新章节     
    宋野带着她绕到了附中操场后面的家属院那。

    他把车停在了院口的大榕树下边,树杈上还歪歪扭扭的吊着一只秋千,再边上是一口天井和被打理的井井有条的花圃。

    俞星染把车停在他的自行车边上,回过头往某个墙头看了一眼,墙下堆着几块碎砖,墙的那一边是附中的操场。

    看来宋野那天在这蹲的人估计是和张酥有关系了。

    难怪这么执着。

    虽说宋野打架的那些事两个学校都传了个遍,不过却也没见是宋野主动去招惹人的,就像上次周婧突然说起的段真,应该也是他先作的死。

    论坛里是怎么说宋野的来着,不服就干?泯灭人性?目中无人?甚至还有人说他得了狂躁症的。

    俞星染真觉得,她可能都比宋野更像狂躁症患者。

    舆论果真是对事物正确认知的障碍剂。

    突然,宋野的脚步慢了下来,俞星染以为他迷路了,毕竟家属院里头巷子弯弯绕绕,她也慢了下来,问,“怎么了?”

    宋野偏头看了她一眼,脚步放慢了些,“有点黑。”

    俞星染听完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才想起来了,这人比她胆子还小,于是走快了两步,和他就差了半步的距离。

    俞星染应该算是胆子小的了,虽然这话一班的人不一定信,毕竟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不过私底下,俞星染怕黑还有点玄乎,她容易相信一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比如鬼怪之说。

    两人几乎平齐的肩头,路灯把影子拉长,缩短,垂直,再拉长。

    到了张酥家时,张酥正急急忙忙的换了衣服,搭在玄关处换鞋和二人六目相对。

    应该是医院有急事,一时之间她满脸歉意,“不好意思啊,医院临时接了一场手术,太突然了。”

    “那个……饭我都准备好了,你吃完把你同学送回去,东西放着我回来收拾就行。”

    宋野:“……”

    宋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身子往一边挪了些,张酥往外走,路过俞星染时拍了拍她的肩膀,“抱歉小同学,下回姐姐绝对请你吃完一顿饭。”

    俞星染有点受不住她的热情,还没来得及回应张酥就消失在楼道里了。

    来都来了,宋野回过头问她,“吃点?”

    俞星染没拒绝。

    张酥家的装修风格像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建筑,看着似乎比乐平街的老破小还久远一些,不过保护的却是很好,仿佛是近些年特意做的复古设计。

    俞星染恍惚想起了小时候,大概二三年级的时候,她和老头也住在这么一个家属院,那是南西市的一个小县城,那时老头在小学做支教,就算退休了也还偶尔会回学校讲个一两回话。

    那会的家属院也很吵闹,不过却和乐平街不一样,那是实实在在的热闹。

    突然,她才意识到她或许是个写实派,那天晚上画的那张画不是乐平街,而是那个家属院。

    “酥姐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宋野给她盛了饭,同时给她倒了一杯水。

    原本俞星染还觉得主人不在,就这么在人家里吃人家的会不会有点不太好,不过看宋野这轻车熟路的找东西,就当自个家一样,她又稍微放开了些。

    看来宋野确实和张酥关系很好。

    “不过她之前做的,可以类比黑暗料理了。”宋野在俞星染正想夸一下的时候又补充了这么一句。

    “是么?不过这味道和我们食堂的比也差不了多少。”俞星染说。

    “要让酥姐你知道你拿她和食堂做比较估计得气死。”

    毕竟说到食堂的味道,大多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味同嚼蜡,难以下咽。

    俞星染纠正道,“附中的食堂堪比米其林大厨好吧!”

    她好奇又问,“那她后来怎么改进的?”

    “靠我和王亦泽吧。”宋野回忆起,无奈道,“那会我俩都因为食物中毒去过医院。”

    俞星染真的不是故意笑出来的,可能是宋野说这话的时候仍旧满脸怨气,就好像最近才给他毒进去一样。

    “你俩……你们仨,自小一块长大?”俞星染问,张酥比宋野也没大几岁,估计就六七岁的样子。

    “后来加的王亦泽。”宋野回答。

    “后来?他后来搬过来的?”

    “我们以前不住这。”宋野说,“这是后面酥姐工作了她才过来这边。”

    俞星染应了一声,属实好奇又接着问,“那怎么加的王亦泽?”

    宋野想了想,说,“他以前不老实,被我揍了一顿才老实,然后就一块混了。”

    俞星染属实没想到是这么个回答。

    难怪上回王亦泽说到点上就掐了,原来是糗事啊。

    吃的差不多时,宋野手边的手机嗡嗡两声,他拿起来一看。

    正是刚刚才离开的张酥发来的一条语音,他在屏幕上点了一下,张酥的声音传了过来。

    “阿乐,我走的急忘拿钥匙了,我的钥匙在我房间床头,你走的时候帮我塞门口的匣子里。”

    宋野正要回,下面又发来了一条。

    “还有,我把你车骑走了,树下那辆是你的吧?”

    骑都骑了,还问。

    宋野发了一串省略号过去。

    “她……”俞星染斟酌了一下,“一直都这么冒冒失失的么?”

    和上回在医院里劈头盖脸骂他一顿的真不像同一个人。

    “差不多。”宋野说。

    他起身去房间里找她说的钥匙。

    好在张酥的记忆没错,床头边的柜子上躺着一把钥匙。

    他的余光瞥到了床头另一侧放着的几张信用卡和一本摊开的笔记本,笔记本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数字,宋野看了一会儿,没看明白,伸手给她合上了。

    再出去时,俞星染刚从厨房出来,看样子是都收拾好了。

    宋野拉开门把钥匙放到门边墙上挂着的黑匣子里,说,“不是说了等她收拾么?”

    俞星染拿了包跟在他后面出了门,“就当是这顿饭的报酬了。”

    宋野觉得好笑,“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欠别人的。”

    “那是,我们讹人的可不会给自己留下把柄。”俞星染说,“尤其是在被讹过的人面前。”

    说完,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下一秒,二人相视一看,同时惊道,“我操!”

    二人跑到和附中相隔的那面墙边,“五分钟,操场跑下去,差不多。”

    “你的车?”宋野道,“不要了?”

    “车什么车!后面再说。”俞星染只想着赶紧赶回去,因为第一节晚修是文森的,“大不了我坐几天公交,这么热的天本就不想骑车。”

    宋野在墙边轻轻一跃,手就攀上了墙沿,手臂一收,以一个很漂亮的转身来到了墙头上,不过他没往下跳,而是向下伸出了手。

    俞星染挑了挑眉,“看不起谁?”

    宋野的手依旧没有收回,语气平淡的提醒她,“还有四分钟,这儿距离思齐楼大概七百多米,台阶算个五十米的话……”

    话还没说完,他伸出的手就被抓住了,他愣了片刻,一用力把俞星染拽了上来。

    两人卡着最后一秒钟坐到了教室。

    没多会政治老师文森就来了,还好,不然得被念叨死。

    俞星染桌上放着一杯奶茶,看包装袋印花,是附中后门那家。

    “我不是说不要吗?”俞星染戳了戳姜厘的后背。

    姜厘背靠上她的桌沿,小声说,“西施带的,没加西柚,五分糖。”

    俞星染朝斜后方看过去,蒋亿在垂头刷卷子,倒是辛祈天正好和她对上视线,辛祈天挤眉弄眼,好像是指了指宋野,然后从桌肚里掏出一盒饼干。

    俞星染还没反应过来,辛祈天就扬起手丢了过来,俞星染下意识的偏了一下头,然后这盒饼干就正中宋野的头。

    接着,三个人被文森请出了教室,让在教室外边把饼干吃完再进来。

    辛祈天在宋野边上双手合十,“宋哥,失误。”

    宋野懒懒的靠着墙,把手里的饼干递给他,“没事,下午吃太撑了,正好消消食。”

    没生气就好,把辛祈天脸都吓白了,“这本来就是给你带的。”

    “给我?”宋野看着他,“干嘛?”

    辛祈天点头,“我找了套卷子刷了去给老唐批了一下,你给的那本书针对性很强,刚好把我的弱处补上来了,所以……”辛祈天下巴指了指那盒饼干,“谢了。”

    宋野:“……”

    他还该不该说是随便拿的了?

    在这个时候这三人还确实很听话,真就站在门外开了那盒饼干,最后气的文森差点一口气顺不上来,把他们三个一头一尾一中间隔开了站。

    俞星染:“……”

    宋野:“……”

    辛祁天:“……”

    下课时,文森迈出教室门后,三人均正色。

    文森哪里会猜不透他们的想法,卷起来书从头到尾指了指三人,最后从辛祁天手里拿了块饼干,“你们仨过来我办公室。”

    三个苦瓜脸,跟在文森身后进了办公室。

    课间,熊博士,老唐还有哈少都在办公室里,老唐正在研究地理老师的地球仪,哗哗转个没停。

    熊博士喝了一口茶,回头一看,似乎不惊讶,还挪开了位置,“文老师,这回啥事啊?”

    只要不是被年级里逮到,自己内部抓到,也就调侃一番,面子上无伤大雅,但熊博士仍旧记得俞星染上周刚惹的事,没好气道,“俞星染,你是真打算住办公室了吧?”

    文森咬了一口饼干,往熊博士对面坐下,恨铁不成钢的提醒道,“给你们熊老师分两块啊!”

    辛祁天把饼干往前伸,熊博士整盒拿了放他桌上,“谢谢啊。”

    辛祁天:“……”

    “来吧,聊个十分钟的。”文森开了个头,坐在办公椅上架着腿,“我们晚修多长时间知道吗?”

    辛祁天:“五十分钟。”

    文森点了点头,又问,“你们在教室外站了多久知道吗?”

    谁他妈没事算这个?

    辛祁天和俞星染满脸懵逼,宋野缓缓道,“四十六分钟。”

    文森满意的嗯了一声,又问,“四十六分钟能做成什么事你们知道吗?”

    宋野:“刷完一套政治问答题。”

    文森更加满意,激动的砰的拍了一声桌子,给宋野吓了一跳。

    辛祁天和俞星染忍不住啧了一声,齐齐的往隔壁老师办公桌上的隔板那一靠,乍一看,有点生无可恋的模样。

    就见文森换了调子,语重心长道,“咱们满打满算也就三百天左右了,没几个四十六分钟,也没几个四十六分钟能分到我的政治科目上来,三百天冲刺完,还有大学,高考不是终点,只是你们的踏脚板,你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你们俩男孩子,我给你俩算算账哈。”文森说着咬开一支笔,“‘男儿有泪不轻弹’这话听过吧?这不单单指眼泪,还代表着你们今后肩膀上的责任和压力,以后你们要有房有车有存款才能不让自己的父母失望,才能让对方的父母认可,你俩想想,这些压力怎么办?你们不好好上学,不给自己开拓眼界的机会,以后想捡个垃圾你都找不到垃圾桶!”

    文森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滔滔不绝地倾泻而出。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三人均沉默。

    文森继续说道:“你们以为自己还小吗?时间过得很快的,转眼间你们就会长大成人,到那时,你们将面临更多的挑战和压力,如果现在不好好学习,将来怎么能有能力应对?”

    “这两块钱的饼干哪天不能吃?非得在我晚修上吃?课间十分钟吃不完?这下好了,一下浪费了四十多分钟!”

    老唐整张脸都皱到一块去了,想开口提醒一下是不是讲的太远了,不过没找着机会。

    文森叭叭叭的讲到打了预备铃,末了冲两人一点下巴,问道,“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辛祁天和宋野不想理他,俞星染忍不住皱眉,“有道理,但和我没关系吧?那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文森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你等会,我就是专门喊你来的。”

    说着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牛皮色的本子,“这报告帮我誊抄一份,我开会要用。”

    俞星染接过,她先前也帮忙干过这事,但这回听着唠叨了这么久倒不太乐意了,“干嘛不喊别人?”

    “喊谁?”

    俞星染侧了侧头,“宋野,他刚不是说四十六分钟就能写完一套问答题?我可不行。”

    文森看了宋野一眼,嗤声道,“你是想让我在会议上当众解读他的草书行径吗?”

    宋野黑了脸,俞星染看向文森,“那你干嘛不自己誊。”

    文森黑了脸,半晌,“让你抄就抄,别废话,下晚修后放我办公室来,回去吧你们。”

    “那你喊我俩来是干嘛?”辛祁天一边往外走一边小声逼逼。

    文森耳朵好,接话道,“不都说了聊个十分钟的?”

    晚修的作业不少,包括有一节三火的晚修他拿来讲题了,一晚上下来俞星染都没找着空去誊抄那破报告。

    晚修下了课,俞星染拿着报告册去了办公室,她看了一下,就一千来个字,打算去办公室给他抄了。

    抄了半个多小时,从办公室下来的时候整个学校都差不多空了,思齐楼这一块的灯都关了,黑作一团,俞星染后背发凉,步子都不自觉的加快了。

    刚走出思齐楼经过一块自行车棚,准备绕着往主干道走,此时,一道不大的声音呼了一口气,“怎么这么久。”

    俞星染被吓了一跳,一个没忍住就要叫出来,宋野眼疾手快的收了手机去捂她的嘴,“别叫,是我。”

    俞星染被他惊的心脏猛的跳,半个身子都凑到了他怀里,一只手抓着捂着自己的那只手腕,眨了两下眼睛后点了点头,宋野这才放开她。

    “胆子这么小?”宋野低声道,“不是说灵异故事看的很多免疫了?”

    被说破,俞星染面子有些挂不住,嘴硬道,“谁让你他妈穿一身黑还躲没灯的地方,鬼都没你吓人好吧!”

    宋野没反驳,拉了一下书包带子准备往主干道走,刚迈步就顿了一下。

    “你走过来点。”宋野面不改色道,“我怕黑。”

    俞星染再乐意不过了,马上跟紧。

    刚过去就被窜过去的白色的东西惊了一跳,一把抓着宋野的手就跑,一路奔到了灯火通明的主干道。

    宋野都被她搞得有些装不下去了,那就一只白色的野猫而已,还只是月龄三四个月的小猫崽子。

    宋野调整了一下表情,在她反应过来前,佯装心有余悸的说,“我操,什么破东西,吓死人。”

    “我没看清,反正跑就对了。”俞星染摇头,拉了他一把,“赶紧回去吧。”

    两人都没骑车,公交早就没了,宋野打了辆车。

    “你怎么这个点还没回去?”俞星染迟钝的思绪回归,随口一说,“不会是特意等我吧?”

    宋野侧头看过去,想学她的口吻问,我要说是特意等你你会痛哭流涕吗?

    俞星染自个看了眼时间,算了下,“得,又多卷我半小时。”

    宋野一窒,把话咽回去了,他手肘搭在车门上撑着脑袋,纠正道,“不止,得有四十分钟多了。”

    俞星染又气又急:“……”

    宋野一下课就去家属院了,摸黑等了二十来分钟,一直到张酥睡了,也没见到那个找死的勒索犯。

    回来的时候在校门口蹲着等了一会,碰见吃完夜宵往回溜的钟越,问了一下,知道她还没走就进来等了。

    宋野手肘撑着车门上的置物架,侧着头,俞星染已经挪了个位置,往窗那一靠,眼睛闭着假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