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气好吧。”宋野说。

    老黑当然不信这个说法，但他瘪了瘪嘴并没有抓着这个问题不放。

    即使在这待了一个月，宋野带来的东西并不多，平时也没怎么拿出来，三两下就把东西收拾好了，理科班的学委和周老师在外面聊了会天，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了放在门口的行李箱。

    “顾老黑，你东西这么快就收拾好了？”他道，“周老师说明天的航班只买到了下午的，你急什么？”

    进了门才看见老黑还坐在床上什么也没动，“不是我。”

    他转而去看房间另一个人，疑惑道，“宋野？你不是要在这边玩吗？这么急做什么，宿舍周老师申请到了明天中午，好不容易忙完了，明天还能睡个懒觉。”

    “他哪儿是在这玩啊。”老黑替他回答说，“估计一整个集训都在琢磨这事，经常对着手机发愣。”

    学委皱了皱眉，仿佛和他们不是一个频道的，“琢磨什么事？”

    老黑嫌弃的啧了一声，“你这种理科男哪懂这些，和你说了也白说。”

    “你他妈不是理科男？”

    老黑纠正道，“我是理性男。”他转而拉开书桌前的椅子坐下，抬了抬下巴，问道，“老宋，你这是去哪？三天够不？”

    宋野正在微信里回完韩进的信息，闻言抬起头，“够。”

    见他默认没反驳，老黑瞪大了眼睛，“真是去见网恋对象啊？！”

    宋野抬眼看他，“对了一半。”

    对了一半！老黑想也不用想对了哪两个字。

    他拉着椅子哗啦一声巨响，凑到宋野面前，张了张嘴想明知故问一番。

    这时，学委终于反应过来，突然也凑过来，颇为惊讶，“你还网恋啊？对方哪的？”

    网恋这两个字他咬的音有这重，有些调侃的意味。

    宋野随口应道，“海城。”

    不是网恋对象，是对象，对象是海城的。

    老黑忙在心里把八卦剧情点衔接上来。

    这时，学委嘶了一声，“海城，是不是距离阳城挺近的？”

    宋野抬眼看向他，点了一下头，同时眼神询问这二者有什么关联吗？

    “阳城最近有台风预警啊，十级。”学委拿出手机给宋野看，“你对象没告诉你？”

    学委一点也没注意到自己的称呼什么时候特别自然的换成了对象两个字，他主要只是想表达那边的天气很恶劣，暂时不宜过去。

    宋野听到对象两个字的时候微不可闻的顿了一下，未知莫名的情绪蔓延开来。

    学委还在说，“那边已经连续下了快一个星期的大暴雨了，临海那一带都有影响，你看海城的天气，都是红色暴雨预警，你要不还是别去了，让周老师再添一张机票，你和我们一块回去吧？”

    后面的话宋野没听，就只听到了前半句，他拿出手机把地址调到海城，看了一眼那边近几日的天气，果然是暴雨。

    学委见他看完天气预报后就开始皱眉，以为他是为难之下准备放弃，然而他只是点了一下头，然后说，“我想见她。”

    话落，老黑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如此暧昧中夹杂着甜蜜的一句话，他真的没想到从宋野嘴里说出来会是这样的效果，像是大尾巴狼给人看家还带摇尾巴，不能说正不正常，只能是他妈的违和感拉满。

    宋野顶着一张欠揍的厌世脸，除了卷子，真的很难想象出他会喜欢什么东西，更别说人了。

    老黑的嘴巴张了又张，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你对象是女的吗？”

    宋野：“不是。”

    “卧槽？？？”老黑差点破音。

    宋野淡淡道，“不是对象。”

    接着他又补充道，“暂时还不是。”

    老黑又是一句男高音的脏话，学委都被他带的吓了一大跳。

    “什么意思，你是在追还是搞暗恋？”

    宋野想了想，“暂时暗恋。”

    老黑激动地站起来原地走了一个来回，最后停在宋野面前，“什么叫暂时？”

    宋野说，“她暂时不想谈恋爱，这个时间段都快要高考了，还是学业为先，想等高考后再说。”

    老黑冷冷的呵了一声，手指重重的敲了两下桌面，“这就是借口，拒绝你的借口，不对，是他妈吊着你！”

    宋野皱起眉，不太满意他的说法，老黑上前一步，搂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兄弟，信我一句，她就是不喜欢你，又舍不得你对她的好，吊着你呢，你没谈过恋爱吧，那你肯定不知道——”

    宋野拍开他的手，“没表白，不要乱分享经验。”

    老黑瞪着眼，“没表白你上哪知道的？”

    宋野：“试探过。”

    老黑都要被气笑了，他拍了一下桌子，宋野被他的一惊一乍搞得有点烦躁，本来收拾这么快就是想早点睡，因为他订的是明天上午的飞机票。

    他本来不想说的，如果早知道这人事这么多他一定不说，就是刚刚脑子一抽就说了，如果老黑不认识俞星染，他大概连名字都会说出去。

    接着，老黑伙同学委两个就开始给他出馊主意。

    “你表白啊，试探有个屁用，你顶着这张脸搞试探？要我是你我他妈直接开屏啊，你不会真的没谈过恋爱吧？”

    宋野一脸淡漠的看着他，老黑叹了口气，“好吧，没事，我教你。”

    “你就给她极致的关心，日常三问，吃了吗，睡了吗，醒了吗，我真就想象不出那个女生能拒绝你，成绩又好，长得又帅，主要还是长得帅，要还实在不行，你就勾引啊，色诱啊......”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学委拍了一掌，“你要不要脸啊，你以为卖呢！”

    老黑骂了他一句，“你他妈才不要脸，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我说的是给人发照片，你以为什么，脱光来和人聊天，你傻逼么?”

    学委脸脖子都红了，狡辩的反驳着。

    两人一来一回的拉扯着，宋野只是沉默着不知在想着什么，等到实在忍无可忍的时候才开口道，“他能卖票就是能飞，我明天早上的票，你们说话小点声。”

    话是这么说，不过很快他就会发现根本不是这个逻辑。

    -

    俞星染在第二天确实有好转，只是嗓子有些沙哑，伴随着咳嗽，不过这些在临近演讲所带来的紧张中，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由于台风天气，主办方那边把日程排得紧了些，原本是一天只走四个人，不过安排算下来，参加演讲复试的有三十多号人，天气的不确定因素太大，他们实在没法去衡量，最后安排一天走六个，最起码能提前两天完成。

    周六这天经过这么一挪，原本只有俞星染一个人，如今多了一个六中的女生。

    许老师只带着她和那个女生一块去了艺术馆，勒令其他人待在酒店别出门。

    俞星染坐在车后排靠窗刷手机。

    她的安排早就分享在了群里，这两天的群聊格外热闹，昨天闹哄哄的在给宋野打气，今天又闹哄哄的在给她鼓励，仿佛这群人不用上课似的。

    有时俞星染都在想，在这种时候万一有某个倒霉蛋的手机被没收了是不是得搞个全军覆灭出来，因为这一刷屏，基本就没有没在群里冒过泡的。

    说起来这事，熊博士以前还真干过，不过好在那会熊博士压根没摸透这群人私底下的外号，愣是查了一圈也没把人找齐。

    俞星染在群里和他们扯了会皮，意在缓解紧张。

    就发现宋野在昨天下午回过信息后就再没冒过泡，包括私聊也是一样的，也是昨天才说了几句。

    俞星染眯着眼看着那个全黑的头像，然后去翻前面的聊天记录，确定她告诉过他自己的演讲时间，所以，他为什么连句鼓励的话都没有。

    俞星染点开键盘，皱着眉想发些什么又觉得太殷勤，不发又觉得自己吃亏。凭什么他考试参加竞赛自己还那么大长段话去鼓励他，结果到了自己这，这人连屁都不放一个。

    越想越气，或者说也只是需要一个发泄紧张感的突破口而已，她把自己从辛祁天那偷来的三十多个打打杀杀的表情包全轰炸了过去。

    看着一排可以连成招式的小人，俞星染心情颇好，忽地没忍住笑了一声，那些紧张也被想象出来的宋野看到这么多表情包时无语却又无能为力的表情而冲散了。

    “怎么了？”许老师从前排副驾驶扭过头，“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俞星染有些心虚的关了手机，摇头道，“没什么，就刷到一个很无聊的搞笑视频。”

    许老师乐道，“你还有这个心态就好，别紧张，紧张是没有用的，一会就当下面坐了七八个萝卜白菜就行了，演讲的话你肯定是没问题，演讲后的问答稍加小心，不要被他们的思路带跑了。”

    俞星染一一回以点头，许老师从包里拿出一杯热水递给她，“你嗓子不对劲，多喝点热水，是不是感冒了，还有别的地方吗？”

    俞星染看着那杯子，她已经尽量的装作无事了，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她不是一个擅长接受别人关心的人，她愣着没动，许老师收回了手，俞星染就开始后悔了，觉得自己不识好歹，最后许老师只是拧开了瓶盖，再次递了过来。

    “我今早六点打的，应该不算太烫了，你赶紧喝点，润润嗓子，你排在今天第三个，轮起来一会儿就到了。”

    俞星染垂下眼，去接那杯水，声音小声的说，“谢谢。”

    许老师看着她，笑了笑，“怎么了？刚刚不还乐呵呵的，怎么突然这么严肃了，是我又给你说紧张了吗？还是你有别的地方不舒服？”

    “这天气太反常，早就提醒你们多穿点衣服……”她指了指另一人，“还有你也是，把拉链往上拉一点，一会下了车就冷了。”

    大概是许老师自己也有小孩吧，说话的时候语气总是很柔和，脸色总是挂着温暖有礼的浅笑，她眸子里的担忧刺痛了俞星染。

    大概……妈妈都是这样的吧，她想。

    她喝了两口水，小心的把杯子盖好还回去，脸上又挂上了刚刚的笑容，“没有，不紧张。”

    “同学……”那女生小心的戳了俞星染一下，“什么视频啊……？我，有点紧张。”她不住的搓着手。

    俞星染顿了一下，然后耳尖就开始慢慢的爬上一抹红。

    她垂头划拉手机，“等会，我找给你。”

    俞星染快速在群里狂@姜厘，让她把她那些二百五的搞笑视频发过来。幸好这人上课敢玩手机，不一会就发过来了。

    给那女生看完后，返回界面弹到了群聊，她感叹道，“你们班关系真好。”

    俞星染干笑，“他们平时上课不玩手机。”

    俞星染的稿子过了很多遍，完全没有任何问题，不过沙哑的嗓音还是影响到了现场的发挥，这总归也是不可避免的外在因素，于是评委老师把重心挪到了演讲提问上，所以她话费的时间会比其他人的都长，对临场应变能力来说也是一个很大的考验。

    结束时，俞星染感觉浑身气力都被耗光了，坐在馆外的长椅上缓了一会。

    缓过来后，她第一时间去掏手机，在刚解开锁的时候就接到了来电提示，她第一反应就认定是宋野，因为这人回回都能凑到她开手机时打电话过来。

    不过等她看清联系人后脸色却沉了下来。

    那是俞承彬。

    她在响铃的几十秒中快速的思考了一遍，俞承彬会找她的事儿有哪些，直到电话快要自动挂断了她才接通。

    俞承彬那边很吵，俞星染这边本来就在下雨，断断续续的听了好一会才勉强听清楚他想说什么。

    “你在哪，你好几天没回家了吧？”

    俞星染没由来一阵烦躁，最后还只能压下去，好声好气的解释道，“我在外地参加比赛，出来前发你微信和你说了。”

    俞承彬连往常尴尬的停顿都没有，语气很急的说，“哦，没看，你赶紧回来的。”

    “怎么了。”俞星染语气如常的问。

    “你周阿姨动了点气，现在在医院，医生说可能要早产，家里什么都没准备，我一个人搞不过来。”

    俞星染呼吸一窒，为什么动气想也知道，又是俞承彬和人吵架了。

    俞星染真心觉得俞承彬不是个适合过日子的男人。

    最后对方让她第二天就回去然后匆匆忙忙的就挂断了电话。

    早产，产……

    家里还是要多一个人了，而多的那个人，是她。

    她和许老师说要自己提前回去的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她实在说不出‘我妈要生了’这样的话。

    如今的天气太极端，许老师实在没法放心一个女生独自回去，况且俞星染还生着病，尽管她自己没承认，那也就是小姑娘要强撑面子罢了。

    正在僵持中，熊博士打了电话联系了许老师，三言两语说了个大概，然后就放俞星染先走了。